老夏的故事

台风“圆规”临近的清晨，上海有一丝闷热，却阳光普照。本是中小学生开学的日子，马路上却少了本该熙熙攘攘的人群。

夏婕搭乘上班的公交车，靠窗的位置、自西向北的行驶路线，令光线格外刺眼。夏婕别过头去，拨下了一缕秀发遮挡，似乎漫不经心，心里却在慢慢回味昨天半夜的短信：“你的经历和能力让我感觉有点意外和压抑，但我们要不要试试看？”

短信来自一个开着48万奥迪Q5的男孩，三十岁的年纪，某外企销售总监。

夏婕是个年近三十的女孩，国内著名学府优异成绩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在事业单位摸爬滚打三年小有成就后，毅然辞去几近中层的职位，来到现在的企业做了一名小小的职员。

上大学那会儿，夏婕有个可爱的外号，叫做小小。夏小小在某个雨后偶遇了大她两岁的远征，于是小小开始慢慢长大，逐渐学会了洗衣、做饭、缝缝衣服、整理家务，偶尔的撒娇、小鸟依人，让小小还是小小的。

小小大四那年，远征硕士毕业了。由于毕业院校并不有名，令踌躇满志的远征在寻职之旅中异常艰难，五十封简历，四十次面试，遥遥无期的等待，远征开始泄气，脾气越发变得暴躁。小小瞒着远征，为他投了一份期货公司经纪人的应征简历。远征接到面试电话，诧异谁的恶作剧，让堂堂硕士毕业生面试销售岗位，但还是去了。

第五十一封简历，第四十一次面试，让远征收获了人生第一封岗位录取通知书。远征用哭笑不得的眼神，犹豫着可能的大材小用，小小小鸟依人地说，行行出状元，或许你可以去试试看，不喜欢再换也来得及。

前几个月的试用期，打八折的工资，让远征和小小窝在10平米的小屋里，小小白天上学，晚上做饭，远征则每天同一件衬衫同一条西裤出去跑客户。因为嫌超市的蔬菜太贵，小小经常等菜市场阿姨快收摊时讨价还价要几棵蔬菜、几个番茄、半斤肉，回家放上几滴菜籽油，等远征回家。两个人吃完饭后拉着小手压压马路，谈谈各自的工作和学习生活。

远征不服输的个性，让他的业绩渐渐有了起色。10平米的小屋，换成了30平米的一室户，小小嫌租金贵了些，远征则说，这是男人的责任。小小照例每天洗衣做饭，远征回来的时间却越来越晚，但不管多晚，远征仍每天跟小小散步聊天。

夏日的某天，小小依然拖着远征的胳膊，远征的话语却特别少。小小问怎么了，远征回答，接到了猎头公司的电话，有一家期货公司在高薪招聘业务经理，他想去试试。小小问，是不是在外地？远征缓缓点了点头，小小沉默了。

远征去了数百公里远的外地，小小搬回了学校宿舍。每天一个的早安电话，慢慢变成了隔天的问候，MSN的守候，等来的是每天脱机的头像。

小小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每天上上MSN，看看那个很久没有闪动的灰色头像，神情中多了份成熟。跟远征以前的朋友电话，有了很多的听说，远征升职了、加薪了、买车了、有个聊得来的异性朋友了……室友劝她在上海找一份工作，小小犹豫着投了简历。毕业前夕，小小给远征留了短讯，说找到了事业单位的工作但没接受，想去远征工作的城市。

毕业那天，远征开着晶锐出现在小小的宿舍楼下，小小蹦蹦跳跳上了远征的车，转眼又是那个小鸟依人的小小了。远征望了她一眼，抬起手习惯性想摸摸小小的头，又缩了回去。“你还是在上海吧，你那份工作不错，我怕你去了我那里，我经常加班出差照顾不到你。还有，我换了MSN，工作用的，以前的那个没事我平时就不上了。”小小脸上的阳光逐渐退去。“我们就这样吧，你停车，我还有事，先走了。”

于是，小小进了那家事业单位，努力地工作着，可怕的习惯让她的鼠标不自觉地移到那个MSN的头像上，云烟并未过眼，隐约中还有些刺痛。在某天看到了熟悉的网名成了闪亮的双人头像之后，小小删除并阻止了联系人，句号在此时应当画完了。

辞职后的小小，迅速找到了新的工作，并没有排斥金属贸易公司普通的职位，小小从报单员，逐渐变成了交易助理、交易经理。又一个三年，曾经的小小，变成了众人口中的老夏。老夏白天电话不断，成熟干练，晚上回到一个人的小屋，换上绵绵的阿拉蕾睡衣，又是那个小小。妈妈的电话频率逐渐多了起来，身边有没有优秀的男孩，什么时候谈场恋爱？张家阿姨老公同事的儿子在政府部门工作，李家伯伯的同事是个不错的小伙儿……小小的耳朵长起了茧子，用老夏的口吻回复说不急，还想再看看。

终于有一天，拗不过老妈的硬拖软磨，老夏在华山路上的夏朵与开Q5的Johansson见了面，席间除了各自的经历背景外，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老夏咀嚼着淡淡的嫩牛排，盘子之于她的吸引力要大于对面那个西装革履、带浪琴手表的男子，奇怪的是，老夏的脑子里偶尔浮现出与远征在一起时那10平米的小屋，那没有油水的番茄蛋汤。

Johansson的Q5很宽敞，入秋的凉爽让全景天窗格外炫目，徐徐微风，吹散了老夏的秀发，她没有伸手整理。Johansson偶尔转头看看她，略有所思。

老夏借口还有事，让Johansson在延安路口停了车，慢慢走回了江苏路租住的畅园。是夜，天气预报说第二天台风登陆，手机响了，是短信，老夏看了一眼，随即删除，打开了文华财经，却无心看盘。

9月1日，下午5点，Johansson的Q5等在老夏的楼下，“我等了一夜，你昨天没有回我的短信。”小小露出老夏的笑意：“曾经，我等了3年，但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了，远征。”

责任编辑：翁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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