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货中国6、从长期来看，您觉得一个投资者能够获得盈利的依靠的是个人交易能力，还是市场的波动，或是运气？

孙大莹：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问得很有水平。很多人会理所当然地选择第一个答案。但是要真正客观地回答这个问题，你要研究过随机进场加随机出场的交易结果。所以我的答案是：如果一个交易者获利了，甚至是连续多年地获利，既可能是因为运气好，也可能是因为交易能力强。

这里我援引《海龟交易法则》中的例子，柯蒂斯•费思认为，一个人即使靠运气盈利，时间也可能会长达10年。我的研究也完全支持这一观点。虽然运气这么好的概率很低，但是不要忘记，这个市场中太多交易者了，出现统计幸存的现象很正常。

所以单凭是否获利，哪怕是暴利，哪怕是连续多年的盈利，来判断是因为交易能力强，还是因为运气好，似乎是不够的，还需要其他信息做辅助。如果是程序化交易，判断起来就很简单，但是如果是主观交易，那可就难了。现实生活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某些人看看操盘手以前的业绩非常不错，就把资金委托给他做，但是结果却亏得很惨，这种事情太多了。

不过，让人欣慰的是，如果一个人交易能力强，即便运气不好，也不会出大问题。

期货中国7、您如何理解交易中风险和收益的关系？您觉得自己的风险偏好度大不大？

孙大莹：不具备优势的策略，短暂而微薄的收益很快会被风险淹没掉。

一个具备优势的策略，承担的风险越大，收益越高，毋庸置疑。这句话倒过来说，也基本正确，即收益越高，通常是承担过大风险换来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太喜欢交易大赛的原因，有人激进，有人谨慎，即便同样的策略，承担的风险不同，收益当然也会不同。

不同策略相互结合的情况下，风险和收益的关系非常复杂。但基本上结论跟上一点相同。

至于我自己，我的风险偏好程度会因策略不同而有所变化。但是我很注重承担合理的风险这一点。

期货中国8、现在程序化交易很热门，您是怎么看待的？

孙大莹：我觉得程序化交易这个词太狭隘。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个词应该来自台湾。我在《走出技术分析的陷阱》一书中，特意避开这个词，我用的词是系统交易。系统交易再分类的话，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手动的系统交易，手工严格执行交易指令。另一类是自动的系统交易，依靠电脑执行交易指令。大家所说的程序化交易，其实就是指的后者。

大家都想当然地以为电脑执行交易指令会好。确实，它有很多优点，但它也会有弱点。比如程序代码的正确性、停电、断网、大的滑价、有时无法成交的风险等等。我说等等，就表示没法说完，还有很多，比如，电脑执行的系统交易（即大家常说的程序化交易）无法参与前4分钟的集合竞价，这就使你无法保证按开盘价成交。你可能会觉得这些不重要，但我不这么想。

同样手工执行的系统交易也是有缺点有优点的。我就不详细说了，我要强调的是，它与大家常说的程序化交易，应该同属于系统交易的范畴，不该被忽略。除了执行交易指令的速度之外，它与程序化交易有着相同的属性。这类交易方法，同所谓的程序化交易一样，具备获利能力。而且不要求编程知识，门槛要低多了。

现在程序化交易，量化交易这类的词很热。很多交易者，很多投资公司，很多期货公司都在搞程序化交易。大家都在标榜自己是程序化交易。好像程序化交易就更稳定更厉害。但是要知道，程序化交易更容易骗人，不但容易骗别人，也容易骗自己。其中非主观的曲线拟合，错误的系统检测方法，运气好带来的收益等等，虽然可以画出漂亮的资金曲线，却只能交易过去的行情。

虽然没有详细可靠的统计数据，但是凭借看到的资料和感觉，我认为，主观交易有多少比例的人获利，程序化交易领域应该也差不太多。

交易是否能盈利，主要在于内心的修炼。是不是程序化交易不重要，使用什么方法也不重要。能否持续盈利，能否控制风险才是最重要的。武侠小说里有人可以拿树枝当剑，现实中也许不行，但是交易的世界却是可以的，只要你内功够高。

期货中国9、您主观交易和程序化交易均有涉及，请问您觉得主观交易和程序化交易各自的优劣点体现在哪里？

孙大莹：程序化交易冷静客观，条件不被触发，是不会下单的。所以有时会反应迟钝一点。还有就是，程序化交易一般都无法考虑基本面。主观交易有时会让你进场和出场都早一些，抢到更有利的价位。不过也有搞砸的时候。

期货中国10、您为什么同时参与主观交易和程序化交易？

孙大莹：程序化交易很冰冷，尽管赚来的钱是热乎乎的。

主观交易会让你感觉到自己是作为一个主体存在的，你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交易要有盈利，也要有乐趣，只要你不乱来就行。另外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主观交易会让你加深对市场的认识，提高程序化交易的水平。

期货中国11、您把主观交易和程序化交易的账户分开运作，为什么要分开账户做？

孙大莹：如果放在一起做，统计收益情况的时候，会变得很复杂，因为我还得把这两类交易分开计算。

期货中国12、您主观交易运作的资金和程序化交易运作的资金比例大约是多少？为何如此配置？

孙大莹：大概30:70吧。我的主观交易，大多看得比较长，这种做法，最大的弱点是，如果错过一轮大行情，当年的收益就会大打折扣了。但是我很想有度假或者休息的时间，所以当然不会在这里放置太多资金。

期货中国13、您主观交易主要用基本面分析的方法还是技术分析的方法？亦或是两者的结合？若是两者的结合，如何结合？

孙大莹：主观交易中，当然既要考虑基本面的因素，又要考虑技术面的因素。因为基本面上的东西，大多都难以量化。如果基本面看多，技术面也看多，你可以稍微放开一点，如果基本面看多，技术面看空，那就小心一点。

期货中国14、您程序化交易的策略，主要是哪些类型的？

孙大莹：我的主要策略应该还是属于趋势跟踪型的，而且应该是正宗的趋势跟踪型的。我不太在乎回撤，稍微大一些的回撤，我也会欣然接受。之所以能这样，是因为一来我操作的是自己的资金，没有来自其他方面的压力。二来我对自己的策略有绝对的信心。策略如果不稳定，短期能赚来再多的钱，我也不会喜欢。

期货中国15、您在主观交易方面怎么选品种？在程序化交易方面怎么配置品种？

孙大莹：无论是主观交易还是程序化交易，首选流动性大的品种。如果一个品种流动性不够强，那就意味着你想买和想卖的时候，非常可能遭遇到很大的滑价。

其次会考虑品种的相关程度，最好品种之间相关性不高。但是国内的这些品种，很多相关性都挺大的。我们还缺少国债、外汇这类期货品种。就现在而言，农产品、油脂、化工、有色金属都会配置一些，当然还有股指。

期货中国16、您主观交易和程序化交易的交易周期各自为多长？为何选择这样的交易周期？

孙大莹：主观交易上，没法实现设定周期。我真希望能持有某个仓位几年，但是至今没遇到这种好事儿。主要是因为趋势维持不了那么久。而黄金期货我也没做。

程序化交易，要看策略了，策略不同，交易周期会相差很大。

期货中国17、您的程序化交易是否实现了全自动下单？在执行一个策略时，您觉得全自动下单和手动下单有何差别？

孙大莹：我的程序化交易当然可以实现全自动下单。

全自动下单会比较快，比较果断。手动下单速度虽然慢，但是一般情况下，会让你找到比较舒适的价位成交。

期货中国18、您如何评估一个程序化交易策略的优劣？（从哪些方面或用哪些标准去评价一个策略）

孙大莹：因为研究过的策略比较多，除了高频交易之外，各种类型的策略我多少都有所涉及，所以在评估程序化交易策略这方面，我的经验多少还算有一点。而且这一方面也一直是我的兴趣，我主攻方向之一。

评估交易策略，跟本人的交易理念有关。我认为，并不存在完全客观，让所有人都接受的评估标准。比如有人喜欢暴利，其他什么都不管，那就只看收益，然后天天在期货市场中赌命就是了。而我认为，交易并不是比谁盈利更多的游戏，交易是比谁生存能力更强，谁的策略更稳健的游戏。所以我也一直相信，各种按照盈利排名的交易大赛，实际上是扭曲了交易的本质和灵魂。如果由我来设计比赛的标准，肯定和现在的大不一样。

我偶尔会看看各种大赛的排名，看到更多的是，前几个月还排名前几位的选手，后面的时间里亏得一塌糊涂。按照年度算这种事也不少，某年的冠军亚军季军，在接下来一年的比赛中，要把浏览器的滚动条拉到很下面，才能找到他们的名字。当然我不是说所有的选手都这样，比赛中确实有非常稳定非常出色的选手，但是我前面说的情况，似乎更多见一点。对我来说，和一个一年赚几十倍的人相比，我可能会更尊敬连续几年盈利都能在30%以上，哪怕是30%左右的选手。

评估一个交易策略，我可能更看重策略的生存能力。如果一个策略生存能力不强，那意义就不大，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因为系统死亡的时候，资金曲线会遭受致命的打击。我有一位台湾的朋友，他经常更换策略，每个新策略在刚投入使用的时候，他就做好几个月后系统会死亡的准备了。不是他太过紧张，而是他的经历就是这样。他经常几个月就不得不更换系统，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不是想不明白他的交易系统，而是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允许自己这么累。

交易系统盈利的稳定程度也是我很关心的问题，对期货交易策略来说，如果某一年盈利100%，另一年盈利10%，再一年盈利30%，再一年又盈利10%，我会把它当做盈利10%的策略。不过股票的策略另当别论。

最大回撤是非常重要的指标。大家普遍认为，回撤小的策略更好。比如策略A和策略B，年收益都为30%，前者的最大回撤位40%，后者的最大回撤为15%，那个策略更好？我的答案是：不一定。如果A策略的属于更稳定的策略，或者属于生存更能力强的策略，我会认为策略A更优秀。有个例子可以说明这个问题，80年代的海龟策略，回撤可以达到将近80%，但是由于它的恢复能力极强，仍然不失为一个优秀的交易策略。当然了，80%的回撤我看着也很晕。能接受这样幅度的回撤，还是交易者而不是赌徒的人，我看只有丹尼斯那伙人了。

策略容纳资金的极限也关系到策略的质量。大资金的玩法和小资金的玩法非常不一样。太多的策略，只能玩玩小资金，资金量一大，就无法运转了。所以有些资产管理公司，希望通过选拔操盘手的方式，甄选驾驭大资金的人才，这是在缘木求鱼。驾驭大资金，需要对市场有更深刻的认识。这么说吧，交易大资金，可能不需要你聪明，但一定需要你有智慧。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也在力求策略评估的客观性。但是评估自己的策略可以，评估别人的策略，总会面临某些信息会缺失的问题。但是我要强调，策略的评估，确实有条捷径，那就是主观评估，不过这要求评估者非常熟悉各种类型的策略。很多人，要看看别人的水平，总是会问人家要资金曲线，要结算单看看。对我来说，根本不需要看资金曲线，也不用看结算单。聊聊天，问几个问题，就该知道他的水平大致什么样，也完全可以知道他的资金曲线大致什么样。如果只看资金曲线有什么问题呢？第一，过去的绩效无法代表未来的绩效。第二，也许他交易10个账户，其中只有1个账户做得比较好（这个账户还通常不会是他自己的账户）。第三，资金曲线可以造假。虽然有结算单证明业绩是真实的，但是资金曲线和结算单都可以问别人借。比如，就有人为了接一笔资金，问我借过资金曲线，要拿给客户看，说这是他做出来的。这主意还真不错，只是我没借。没借过这东西，不习惯。

以上我只是简单谈谈，在我的评估体系中，这些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还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总之，评估一个交易策略，绝对不是只看看收益率，看看最大回撤，看看夏普率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