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蔓延的新阴影

2016年伊始，新的阴影又开始在欧洲银行业悄然蔓延。

一方面，知名银行相继爆出负面新闻：德意志银行去年巨亏68亿欧元，出现了七年以来的首次亏损并创下历史纪录；瑞士信贷也因类似的原因和德意志银行一样进行业务结构重组；继上述两大银行进行业务结构重组后，法国巴黎银行也因去年四季度净收益暴跌，决定将风险资产配置进行削减并暗示将退出亚洲市场。

另一方面，“欧猪国家”的银行业受到牵连：西班牙桑坦德银行、对外银行，意大利联合信贷银行、国民劳动银行、锡耶纳银行等的股价均出现不同程度的下跌，部分银行的股价甚至降至欧债危机期间的水平。欧洲上市银行在过去半年时间内暴跌，斯托克600银行业指数仅在今年1月就下跌了14%。一切都像是欧债危机的重演，欧洲银行业似乎再度陷入了麻烦。

CoCo债并非元凶，而是导火索

伴随着这场麻烦，一个新名词——CoCo债闯入了大家的视线。CoCo债是应急可转换债券(Contigent Convertible Bond)的缩写，顾名思义，是一种可转换债券。这种债券允许发行商(通常是银行)在特定条件下不支付债券利息同时又免于违约。操作方式是，当银行的资本充足率降至危险水平时，有权利停止支付债券利息；当银行的财务状况进一步恶化时，银行有权利将债券本金减记，或者将CoCo债转为普通股。当然，在上述情形下，CoCo债的投资者就将遭受损失。

从CoCo债的原理可知，这种可转换债券必然比同一发行商发行的同一期限的非可转换债券具有更高的风险，当然相比之下也具有更高的收益。这一债券自2009年开始出现，2013年之后被广泛使用。由于当时欧洲已经逐步走出欧债危机的阴霾，这类债券因其相对较高的收益受到了投资者的追捧，尤其是一些被认为不太可能出问题的世界性银行，其发行的CoCo债更是得到青睐。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风险和收益是一对双生子，从来都不存在绝对安全的资产，同样，没有任何一个金融机构能够百分之百地保证经营不会出问题。欧洲银行业的这一次危机恰恰始于一些知名的大型银行，正是这些过去被投资者普遍认定不太可能出问题的银行，自去年以来相继爆出利润下降甚至巨亏的消息。这些银行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大量业务涉及新兴市场以及能源相关行业。在新兴市场经济增速普遍放缓以及大宗商品跌跌不休的背景下，这些银行的盈利能力势必受到负面影响，进而令资本充足率出现问题。

在资本充足率出现问题的情况下，CoCo债便首当其冲。以德意志银行为例，该银行发行的17.5亿欧元CoCo债一度跌至其面值的70%，投资者去年买入CoCo债的全部回报在今年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内就尽数蒸发。与此同时，德意志银行的优先债也跌至面值的89%，股价则接近腰斩，一时间CoCo债饱受非议。

不难看出，CoCo债的暴跌只是表象，欧洲银行业的业务结构以及风险控制才更需要分析。对于风险敞口较大的欧洲银行而言，贷款业务过分倚重能源行业会令银行有形资产账面价值受损，简言之，在原油价格不断创造历史新低的情况下，如果能源行业出现破产潮，势必使银行不得不提升坏账拨付水平，进而令银行的盈利、资本充足率以及应对市场波动的能力下降。现在投资者已经意识到这一危险，令存在上述问题的银行股价下跌，而CDS飙升，融资成本越来越高，使银行的流动性状况进一步恶化，这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又一场危机即将出现？

德意志银行当然不可能坐以待毙。2月12日，德意志银行宣布了一项54亿美元的债券回购计划，其中欧元计价的无担保债券回购规模为33.8亿美元，美元计价的债券规模为20亿美元。德意志银行表示，公司流动性充裕，本次回购不会改变原有的融资计划，德意志银行还强调其拥有足够的流动性用于偿还今明两年的债务。德意志银行此举缓解了投资者的紧张情绪，当日其股价大幅反弹，涨幅超过9%。

然而，危机的阴云并不会因此消散。从2009—2015年期间应急可转换债券的发行量来看，德意志银行甚至没有跻身前十大发行商之列。即便如此，并不算巨量发行的CoCo债就已经足以给德意志银行制造麻烦了。如果未来有其他银行出现类似情况，这些出问题的银行是否也有类似德意志银行迅速实施债券回购计划的实力和行动力呢？对于这个问题，我们首先就要打个问号。

我们不妨更加未雨绸缪一点。假如德意志银行的问题并没有就此结束，或者未来又一家与德意志银行体量及影响力相当的银行爆出问题，欧盟可能不得不再次作出类似欧债危机早期那样的决定，不得不对这些“大而不能倒”的银行实施救助。可以想见，救助这类世界性银行绝对不会比欧债危机期间救助边缘国轻松。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结果无非有两种：如果尽全力救助，那么救助成本将导致债务率走高，欧盟各国的财政很有可能再次被拖下水，我们将见到2.0版的欧债危机；如果放弃救助，也不是一个更优选择，我们将看到升级版的雷曼时刻。无论哪种结局，都会对尚且十分脆弱的欧洲经济复苏造成打击。

如果欧洲银行业爆出上述危机，全球银行业恐怕也将被传染。2月，银行业危机传染的可能性就初现端倪：在欧洲银行业股价普跌的情况下，美国银行、花旗银行、富国银行的股价亦短暂触及一年以来的低位，高盛和摩根士丹利的股价也出现下挫，金融板块大跌“连累”标普500指数创下2014年4月以来的最低收盘价。

种种迹象表明，一场始于银行业的新危机或正在酝酿之中。我们无法准确地预见究竟哪一家银行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提高警惕。一个简单的方法或许是关注能源市场。随着原油价格屡创新低，产油国之间关于限产减产谈判的传闻四起，鉴于当前OPEC国家内部以及非OPEC国家内部就限产减产尚未达成广泛一致，因此双方坐下来谈判并且达成一致的可能性从目前来看仍然不高。加上今年伊朗被取消制裁而重返原油市场，对原油价格亦造成压制。

如果原油价格无法在当前的水平上稳定，反而出现进一步下跌，那么对于能源企业势必造成打击。沿着这一思路，如果金融机构在贷款或者产品结构方面过分依赖能源行业，风险敞口太大，为了应对这部分风险，可能不得不提高相应的坏账拨付水平，那么资本充足率出问题的概率相应也会上升。

另一个规避风险的方法可以借助于对金融机构CDS进行追踪。如果CDS在短时间内出现显著上升，那么就意味着信用风险的上升，该机构的融资难度就会增加，资本充足率势必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