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落幕，却非功成身退。

昨天王石退出万科董事会，激起了一帮人的满腹惆怅。这个面目就是中国商业社会真实的样子：重结果轻程序、重故事轻规则。

这个被冠以中国地产教父名号的老头退场，大家甚至宁愿相信是中国房地产一个时代的终结。在历史面前，所有人都显得短视且无知，要么自认为处在最辉煌的时代，要么自认为处在最落魄的时代，要么自认为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王石离场，对万科极有影响，但对中国房地产没有任何历史节点上的纪念意义。如果万科自此没了王石，意味着中国房地产衰落，那么，当大家在为恒大、碧桂园、融创的高歌猛进鼓呼的时候，又算怎么回事？

万科股权之争，实质只是发生在资本市场的利益之争，甚至由于有形之手的横加干预，最后变成了赤裸裸的政治站队和资本劫掠。

万科的教训，会给中国企业家们一个更加刻骨铭心的经验事实：没有表决权，就没有控制权。这在更加领先的互联网科技行业早有觉悟，马云放弃香港IPO投奔纽交所，无非就是找到一个允许他以更少的股份，仍能控制公司的资本市场。

王石并不是功成身退地离场，他最后退出万科，不是主动选择，而是被迫，现在的万科于他而言，难以自处。

王石在朋友圈的告别词写得声泪俱下、感人肺腑，却不走心，因为他应该明白现在万科和郁亮的处境，光环不再。

王石说，从当初放弃股权的那一刻起，万科就走上了混合所有制道路，成为一个集体作品，成为共同的骄傲。

我相信王石嘴里描述万科作为“集体作品”，所指是职业经理人集体智慧的作品，却不曾料到最后沦为国有企业。如今的万科落入国资之手，而非宝能或者恒大之手，差别在于被谁抢走更狼狈、更糟糕，但最后结果跟王石一开始抵抗姚振华的初衷都是反向。

王石最开始与宝能的对抗，恐怕从未想过放弃万科控制权，他是觉得自己能赢，因为当年与君安证券的较量，赢过一次，为什么不能再赢一次？可能王石求助华润援手时遭遇的冷漠，已经让他开始意识到商业规则的无情：没有股份，没有投票权，就是没有控制权。

王石把自己退出万科动情地描述成“新老交替、郁亮接班”，他这样写到：今天，我把接力棒交给郁亮带领下的团队，我相信这是最好的时候。他们更年轻，但已充分成熟。我对他们完全放心，也充满期待。

依然不走心，还有点自欺欺人。可能只有郁亮自己才知道，现在他的处境有多尴尬，这不再是华润荫蔽下职业经理人代理的万科，这是深铁集团的万科。相比之前，郁亮在今后万科的影响力，有减无增。当然，接下来郁亮能在万科留任多久，能力这个层次抛开不讲，将取决于他能多大程度地取悦深圳地铁。

王石说，未来，万科将步入一个崭新的发展阶段。能否继续发展我们不得而知，但确实是改头换面的“崭新”。万科将在月底股东大会上换届选举新一届董事会，已经提名的11名董事里，其中5人均有深圳国资背景，对于万科，深圳市国资委铁了心地要“整锅端走”，牢牢地攥在手里，不留余地。

王石失落万科，跟他现在是一个怎样的人没甚关系，热衷做红烧肉也好，到处秀英语也好，满世界赛艇也好，组团爬珠峰也好，都不重要，根本重要的是，他在资本市场这个赌桌上，却决意不带筹码。之前朋友间陪玩没关系，等到较真的时候，下场围观理所当然。

当然，必须要提一点，万科股权之争，最后结果所凸现的实质，早已超越了商业和资本的运行逻辑。所以这又跟赌桌上遵守规则不一样，一方过分强大的时候，早已把你拉下桌拳头解决问题。

万科新一届董事会提名的11名股东里，第二大股东宝能系无一人获得候选，而恒大持有万科的股份，即便亏了70个亿也要忍痛割让给深铁集团。

当年宝能系汹涌买入万科的时候，有形之手责问险资举牌上市公司资产负债匹配风险，超短期的万能险，当然不能用于买进长期股权。可是，如今深铁集团受让万科股权395亿元资金都来自5年期银行贷款，这类资产与负债又是否匹配呢？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