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任泽平8月下旬-9月初在北京、上海、深圳方正首席研究框架培训会上的演讲。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下午好!首先非常感谢,欢迎大家参加方正首席研究框架培训会。 大家知道,我其实很少做培训,为什么呢?主要是水平比较差,研究做得也很粗糙。 但是,大家知道我的观点一直非常鲜明,你看我所有的报告最后都有结论。我们不会像有的报告,洋洋洒洒从头读到尾竟然没有结论,或者给你10种可能让你去猜。我们的报告不管观点对错到最后都有结论,因为我是按照实战来要求团队的。我一直给团队一个要求,实战、真诚,知行合一。我本人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2014年我看好“5000点不是梦”,就辞掉处长下海了。2015年,我预测“一线房价翻一倍”,就加杠杆买房了。今年我们看好新周期,就是推周期,推金融。对自己的内心,对别人,要真诚。 今天认认真真准备了一个PPT,非常粗浅,供大家批评指正。 跟大家汇报四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是转型宏观,给大家描述一下我们所处的这个时代,宏观经济发展的背景,从何处来,向何处去,如何应对。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经济结构将会发生哪些变化。 第二是给大家介绍一下产能周期和新周期,现在争论很多。但我们只认认真真的做研究,对错交给市场和时间去检验。 第三是房地产周期,给大家介绍一下怎么判断房地产,什么时候买房,买哪里的房。 第四是大势研判,宏观怎么落地实战的策略思维。 一、转型宏观:增速换挡与新5%比旧8%好 2009年,我刚到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服务,跟着刘主任参与了一个很重要的研究课题:“中国有没有可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2010年我们提出一个很重要的判断,就是现在大家耳熟能详的“增速换档”。现在大家形成了共识,但是在2010年的时候,我们当时是少数派。我曾经参加过三次在业界的论战,2010年“增速换挡”、2014年“对熊市的最后一战”、2017年“新周期” 论战,在一开始都是少数派,最后才被广为接受、成为多数派,具体情况我会一个一个跟大家讲。 2010年我们提出“增速换挡”,但当时流行的观点认为未来中国经济还可以重回高增长,未来20年还可以增长8%。在那个时候,我们是少数派。这一点我真的很佩服像刘主任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学人,那种追求真理、坚持真理的精神是非常让人感佩的。 2010年我们提出增速换挡的时候,很多人认为我们在向社会传递负能量,也是各种上纲上线,根本就不讲道理。然后我们的政策过去十年一轮一轮的刺激房地产,想重新回到高增长的轨道。有时候真的很无奈,作为学者在这种时候你只能依靠信仰。我们必须坚持独立客观的研究立场,坚持追求事实和真相。 今天大家对“增速换挡”已经有所共识,我就把未来的前景,包括它的逻辑给大家做一个介绍。我后面讲的这些东西,是先假定大家都有一些基本的宏观经济学基础,我不培训经济指标怎么看这些浅层次的,直接讲框架性的东西。 大家可以看,世界上有一百多个经济体,增长曲线分为四类,一类是一直在低位增长,从来没有启动过增长的动力和希望,落入低收入陷阱,比如说非洲。还有第二类是一开始通过成功的制度安排起飞了,但是后来又掉下来了,就是增速换挡失败了,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比如说拉美、东南亚的部分经济体。还有第三类,经过高速追赶以后,成功的增速换挡,然后收敛到中速增长,再收敛到低速增长。第四类就是高收入的经济体,比如美国,最早像英国,年均增长2%,代表了人类开拓技术前沿面的能力。大致这四类。 重点大家看这张图,横坐标是人均GDP,纵坐标是经济增速,样本是德、日、韩、台和中国大陆,大约在11000国际元前后,这些成功追赶的经济体都出现了经济增长平台的切换。我们在2010年提出增速换挡,我在2014年提出新5%比旧8%好:未来通过改革构筑的5%左右的新增长平台,比过去靠刺激勉强维持的8%的旧增长平台要好,因为改革破旧立新了,无风险利率下来了,产能出清了,产业升级了,居民生活改善了。 在2010年当时这场论战的背景是什么呢?主流的看法就是中国还可以高增长。我觉得现在回过头来看,非常遗憾,如果我们早一点认识到中国要增速换挡了,就不会一轮一轮的刺激房地产来稳增长。 大家还记得十年前北京的房价吗?2007年、2008年北京的房价是多少?天通苑六七千块钱,回龙观北苑家园八千到一万,亚运村一万到一万二,实验二小、史家小学的学区房两万,这就是十年前北京的房价。而且当时实行三成首付、七折利率,部分银行是两成首付,十年前花二三十万可以在北京首付买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 2009年北京才开始限购,2009年以前是不限购的,你有一千万可以在北京买十套,加杠杆买三十套、五十套,这就是十年前,拿到现在,小目标都实现了。过去十年十倍的房价上涨,很多人动不动讲现金为王,他都不知道这个血泪史。10年10倍,为什么?我们一轮一轮的刺激房地产,想重新回到高增长的轨道。所以经济政策的制定前提是什么呢?前提就是对经济现实的把握。 我们可以看到增速换挡成功的经济体,像德、日、韩和中国台湾,他们分别在60年代、70年代、80年代、90年代,虽然时代背景不一样,但是无一例外都出现了增长平台的切换。而这里要强调的是,二战以来世界上一百多个追赶经济体,增速换挡成功的只有12个,成功的概率只有10%左右。中国如果能够增速换挡成功,将创造第二个奇迹,因为中国是世界人口第一大国,我们有13.8亿人,全球有73亿人。 美国是3.2亿人,德国是8000万人,整个欧盟也不过5亿多人,增速换挡成功的韩国是5000万人,中国台湾是2300万人。一个13.8亿人口的国家如果能够增速换挡成功,是非常了不起的。 增速换挡背后的驱动力是什么呢?核心是两个,房地产投资的长周期峰值和刘易斯拐点。我们可以看到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和德国,分别在增速换挡的时候都出现了房地产投资的长周期拐点,房地产是一个最大的内需。还有就是人口红利的结束,人口红利带来的更多的是外需,出口的高增长。大家可以看左下角这张图,是中国人口增长率的曲线,大约在建国以后,人口在六七十年代出现了一个爆发式的增长,后来在七十年代末,因为计划生育人口增长率呈现断崖式的下降,这就是我们过去整个人口的增长轨迹。人口非常重要,它是最基本的生产要素。 中国人口的婴儿潮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中国主流人群出生的年份是在1962年到1976年,这一批人是中国的主流人群,他们决定了中国经济增长和经济结构的主要特点。简单来讲,中国经济过去高增长就是这一批人年轻时候干出来的,中国人口红利消失、人口老龄化就是这一批人逐渐的年龄变长,中国过去房地产黄金十多年,就是这一批人买房子。最近为什么大户型卖得好,就是这一批人换房子。 大家看右下角这张图,蓝色的线是90年代人口年龄的分布,1962年到1976年出生的这批人在90年代是二三十岁,当打之年,帮中国经济干高速增长。到了2015年、2016年,这个人口年龄就迁移了,62年到76年出生的中国主流人群现在四五十岁,准确地说,现在中国主流人群40-55岁。再过五年,中国主流人群将逐渐开始退出劳动力市场,这就是为什么中国人口老龄化一定是加速到来。 再看底下这几个年轻的柱子,除了85年到89年一个小的婴儿潮,因为是60后生了80后,70后生了90后,底下这几个柱子都比它短,所以我们年轻劳动力越来越少。我们原来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时候就经常呼吁要尽快放开二胎,包括很多研究人口经济学很著名的学者都呼吁放开二胎,但是因为一些原因后来久拖不决。到了2013年底,放开单独二胎看一看,结果2014年放开单独二胎以后发现,居民生育意愿大幅低于预期,所以到了2015年、2016年全面放开二胎,这告诉我们改革最大的阻力来自于哪里? 人口的老龄化在加速地到来,我们看到刘易斯拐点的出现,导致了劳动力成本的上升以及中国出口的增速换挡,房地产投资的高潮已经过去了。在2008年金融危机以前,中国GDP年均增长率9.8%,高的时候14%,低的时候一般也有8%左右。未来中国新的增长平台大致围绕5%-6%左右波动,高的时候7%-8%,低的时候4%-5%,这就是我们未来新的增长前景。 在增速换挡的背后,经济结构发生了系统的变化,表面上是增速从高速到中速转换,背后是要素投入到创新驱动,政府主导到市场主导的转变,更深层次的是改革转型。刘易斯拐点出现,低成本竞争优势削弱,出口增速换挡,以前中国的出口增长年均20%-30%,未来中国年均出口能有5%-10%的增长就很不错了。 贸易盈余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下降,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下降,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上升,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上升,增速换挡都发生在住行向消费升级的阶段,工业化率达到峰值,钢铁行业的增加值占比达到峰值,高端制造业的占比未来还会再继续上升,现代服务业的占比会继续上升,这就是我们所处的时代,未来大的趋势。 对照当下我们发现,中国的重化工业比重比较高,中国的服务业在全球占比偏低,所以未来要发展服务业,目前服务业发展滞后。中国制造业投资的所有制结构中,国企只占10%左右,80%-90%是民企外企,所以中国制造业竞争力强大。但是中国的服务业投资里面,60%-80%都是国有企业为主,所以改革最深层次的是产权改革。中国过去三十多年最深层次的是产权改革,80年代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90年代的“抓大放小”,2000年以后加入WTO。未来中国经济需要从重化工业向现代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升级,需要大规模的减税、要素市场化、放松服务业管制、国企民企公平竞争等供给侧改革。 我们来看一下在增速换挡期的资本市场表现,增速换挡也分为上下半场,跟中国现在非常像,一般是在增速换挡的初期,其他经济体也大都没有认识到经济已经告别了高增长,都有思维的惯性,这个时候干什么呢?倾向于刺激房地产、货币超发来刺激经济,试图维持相对比较高的增长平台。但是这个时候是加杠杆的,所以股票市场、债券市场也不会表现得太好,无风险利率比较高,积累了债务杠杆率。 在下半场,通过改革、出清,你会发现会出现新一轮牛市,我这里要讲的是第二场论战。我在2014年下海的时候,当时我们提出“5000点不是梦”,“对熊市的最后一战”,在当时也引发了一场多空论战,和今天的新周期论战很像。PK的逻辑也都差不多,当时我们也是少数派,当时我们看多股票,提出一轮波澜壮阔的大牛市即将来临。 当时有人就讲,任博士,经历了五年的熊市,哪来的牛市。我当时就讲,正是因为经过漫长五年的熊市,牛市要来了。今天还是这帮人说,任博士,中国经济已经差了六七年了,哪有新周期呀。我要说的是,正是因为经济差了六七年了,新周期要来了。经济周期和股市牛熊一样,都是人参与的活动,背后都是人性的轮回。虽然科学技术、社会组织在不断进步,但人性像山岳一样古老,亘古不变。 我们来看韩国增速换挡期的资本市场表现。韩国是在1992年前后面临经济增速换挡的压力,一开始也是拒绝增速换挡,当时很多韩国的财阀找到总统讲,你给我信贷,我继续投资,我们可以继续高增长。韩国的发展历程,建国初是李承晚,比较腐败,1961年朴正熙军变上台,开始高速增长,1979年被刺杀。他的两个部将接任,全斗焕和卢泰愚。 一直到了1992年末进行普选,第一个文人总统金泳三上台,韩国总统是五年任期制,到了1998年是金大中,韩国经济增速换挡成功是两任总统干出来的,一个是金泳三,另一个是金大中,金泳三完成了政治改革,金大中完成了经济改革。金泳三干了两件事情,一是让军人退出政府,二是他在92年上台的第一天发表了元旦宣言,他讲,不动产实名制和金融实名制是韩国迈向现代国家必须逾越的关口,他用了五年推不动产实名制和金融实名制。 为什么呢?经常有人问我,任博士,中国会不会推房地产税?我跟大家讲,我在2012年就参与财税改革研究,可以明确地说,短期不会,推不出来,如果要推出来,一定是中国改革转型的重大利好。为什么呢?因为房产税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税基,第二个问题是税源,税基是评估这个房子多少钱,税源要弄明白谁名下有房子。过去十多年我们不断喊要推房产税,要不动产实名制,要房地产联网,但房产税一直推不出来,房地产也连不上网。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全国房地产联网这件事情不难,但是为什么连不上网?大家想一想就明白阻力在哪了。 金泳三用了五年做这个事情,推不动产实名制和金融实名制,代价是什么呢?韩国当时约4500万人,把超过2000名公务员送进了监狱、两任前总统送上了审判席,最后动用了总统特赦。所以你就知道不动产实名制和金融实名制是现代国家治理的基础,它的深层次不是什么房产税,而是一个政治改革,是一个国家政治透明化的基石。金泳三的政绩主要是政治改革,但是他的经济改革是迟缓的,当时很多财阀是靠高负债,政府试图通过货币刺激维持经济高增长。 到了1996年的时候,韩国前三十大财阀的负债率高达80%,是什么概念?一个企业如果负债率高达80%的话,一般意味着他离破产可能就不远了,因为它要重估。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爆发,并在当年四季度冲击韩国,1998年初金大中主政,金大中也是一个非常传奇的人物。我当时在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增速换挡、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我当时分到的研究课题就是研究韩国和日本。 我为了研究韩国,翻阅了当时近百份文献,拜访了当时韩国改革的一些操盘手,包括他的财政部次长、IMF谈判的首席代表、当时的贸易部部长,跟他们聊这个事情,历历在目,今天我们发生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新闻。不同的当事人,在不同的地方,我都请教他们一个共同的问题:为什么韩国走到了危机倒逼式的改革?很多人告诉我,是因为不相信高增长结束了,拒绝减速和改革转型。 金大中主政以后,发了一篇文章,代表他的执政纲领,叫“与国民同启未来”。韩国这个国家还是挺牛的,因为1997年金融危机以后,后来转型最成功的就是韩国。当时金大中就讲,今天国家面临破产的边缘,外汇即将告罄,最大的国有银行卖给外资了,韩国走到今天,我们不要抱怨任何人,就是我们改革迟缓所导致的,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推动改革!金大中在1980年代民运的时候多次坐牢,后来流亡美国,70多岁竞选总统,还瘸了一条腿,就是当时民运的时候残的,非常有感召力的一个人,韩国的民众很支持金大中,支持率很高。 1990年代末亚洲金融危机的时候,韩国的民众排着队,把自己家里压箱底的金融珠宝交给政府,兑换外汇,拯救这个国家,后来金大中确实不负重望。 1997年金融危机,一个是朱镕基总理搞改革,一个是金大中在韩国搞的改革。当时金大中的改革做了什么呢?一个是搞大交易,什么概念呢?韩国财阀当时是章鱼式的扩张,这些财阀都搞钢铁行业,产能严重过剩,谁也不愿意退出,负债维持,怎么办呢?搞大交易,所有的财阀把你们的钢铁事业部给浦项,由浦项来决定边际淘汰哪些产能,行业集中度大幅提升,清理过剩产能,也是行政主导的。我们1998年纺织压锭也是行政主导的。 我们很多人被西方经济学洗脑,动不动批评政策,政府不能用行政手段,这些批评完全不了解国情,你去实际调研就会明白,地方保护导致环保执行不力,国企为主的产能过剩行业依靠财政补贴,不动用行政手段,根本不行。后来浦项把很多落后产能淘汰掉,2000年以后,韩国的现代汽车、LNG造船都起来了,后来浦项就发展高端板材,也不搞靠污染环境、低端的这些东西。 2000年以后,浦项成为一支大牛股,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当然韩国还放开了很多服务业,比如说他当时跟朱熔基总理谈通讯、文化、传媒娱乐业对韩国的放开。韩国推动了这一系列的改革,所以韩国就走出来了,1997年金融危机以后韩国是少数几个成功经济转型的,韩国股市2000年以后走出了一个大牛市。 1998年当时还有一个国家,马来西亚,他的总理是马哈蒂尔,当时他讲了一句话,代表了他的执政思路,他说我们爆发了金融危机,就是因为我们被资本大鳄给骗了,怎么办呢?我们要把国门关一关。90年代韩国和马来西亚的人均GDP差不多,产业结构也差不多。2000年以后,韩国现在的人均GDP是2.8万美元。马来西亚呢?从此停滞了。 日本大约是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刘易斯拐点出现,房地产投资的长周期拐点出现,也面临增速换挡的压力。但是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大家记得当时日本搞什么呢?列岛改造,搞了一波货币放水的刺激,当时70年代初,日本有过一次房地产大的泡沫。 日本有两次房地产泡沫,大家都记得1991年那次,其实1974年前后也有一次,也是货币刺激造成的。后来70年代以后,日本就不再刺激了,当时日本搞产业合理化,进行产业转型。后来日本的精密仪器、家电、电子、节能汽车就行销全世界,到了80年代初,跟美国有巨额的贸易顺差,签订了广场协议,后来日本为了对冲日元升值,在国内大幅放松货币,导致1991年日本房地产大泡沫,以及随后失去的二十年。 这是给大家介绍的转型宏观情况。 责任编辑:李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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