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茅台、腾讯到脸书、亚马逊，但斌的投资哲学再次印证一个理论：用凑合的价格买好公司，远好于用好价格买凑合的公司

那一刹那，时间终于让51岁但斌的记忆细胞，罕见短路。

这个26年前即参与股票投资，自2004年创立东方港湾投资管理股份公司后，在美股、港股，也少不得在本土A股市场上均很有建树的人物，一直被称为是沃伦路巴菲特在中国的门徒。记住数字，从来是其长项。

然而这一次，他的记忆出现了些许盲点。

“阿里巴巴股东大会人非常非常少。马云先生为了凑数请了50个学生去，每个人还送了1000股当时阿里巴巴的股票。”当但斌向《投资时报》记者回忆亲历的这一幕时，已是9年后的2018年6月。

2009年5月7日那一天，担纲“凑数”的学生“演员”共80人，每个人只领到在香港上市仅两年的100股阿里股票。又过了四年，马云宣布港股退市。

不过，这重要吗？

那一天，阿里巴巴（1688.HK）的收盘价是11.74港元/股，100股约合960元人民币。而2014年9月19日于纽交所重新挂牌的阿里巴巴（BABA.N），2018年美东时间6月14日的收盘价，为每交易单位210.86美元。同是按100股换算，价值人民币13.5万元——3330天，140.6倍的收益差。超过100倍的“收益率”，自然会让每位专业投资人，记忆深刻。

某种意义上，学生们的确拿到了“中国最贵开会车马费”。

作为颇具盛名的私募基金经理，其实，但斌同期还参加了腾讯控股（0700.HK）的股东大会。号称“大会”，马化腾的脑筋显然没有马云灵活。“稀稀拉拉十几个人”，但斌说。仍然是2009年5月7日，腾讯控股收于76.2港元/股。至今年6月14日，以复权计，则为2174.95港元。

往昔的碎片，或许会因注定的消弭和耗散失去原本的真实，但却无一例外佐证了那首诗歌的名字——时间的玫瑰。而这，也早已成为但斌标签。

时间的伏笔

无论整个世界，还是局限于资本市场，十年间，都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就如同2007年每个人还乐衷哼唱周杰伦的青花瓷，“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而此刻流行的，是与但氏同龄的那英伴和着王菲的天籁，感慨“且听岁月像旋律永恒，一直陪伴不断聚散的旅程。”

有意味的，两首流行曲均有关“时间”。

有时，时间就在指数的千差万别中。2008年“530”上证指数是3433点，2018年的“530”上证指数是3072点，尽管2015年6月12日一度见过5178高点，但别忘记，次年1月2638点的惨淡。十年回落10%，是确凿的成绩单。

相比而言，道琼斯指数10年前是12638点，现在是24361点，涨幅92.76%，纳斯达克则从2522点上涨到7396点，涨幅193%。而德国的DAX指数同期从7096点上涨到12666点，涨幅78.49%。日经225指数从14338点涨到现在是22022点，涨幅为53%。

有时，时间更是世界的斗转星移跌宕起伏。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2013年发轫的欧债危机，到目前逆全球化浪潮下各国单边贸易保护主义危机，几乎每一次，都足以重新改写人类经济史。

至于但斌，于投资圈的十年感悟，冷暖自知。

必须承认，当《时间的玫瑰》初版时，他正处于个人知名度的第一巅峰期。即便很多年之后回看他在2003年做出的投资决策，比如，5元/股买入万科A（000002.SZ）、9元/股买入招商银行（600036.SH），更遑论23元/股买入此后与其几成共栖状态的贵州茅台（600519.SH），均堪称极难复制的点睛之笔。这是但斌的可口可乐、通用动力及富国银行。

可谁能体会无情时间逝水下市场的无常。

2008年，但斌重仓管理的一款平安信托——东方港湾马拉松信托产品的单位净值，从2.03元锐降至0.61元。2013年—2014年，中国白酒企业遭遇集体性信任危机，贵州茅台市值蒸发了一半。

“时势造英雄”，这是一段时间外界意兴暧昧的评价。可如果时势已变，是否也表明英雄终将落寞？

事实上，类似声音2016年仍因东方港湾旗下25只产品参差的表现而甚嚣。直至2017年，但斌获得“金长江奖”年度优秀私募基金经理的同时，东方港湾海外基金在Eurekahedge亚洲区排名中斩获第六。

时间，从不吝于反证，却也坚持着一些恒定的规律。

随着贵州茅台的股价重新拾阶直上，再一次，但斌回到了“神位”。

2017年，这位赤水河的大好友公开以一亿元压注该股将在次年末攀上每股600元高位。但事实是，从2018年1月至6月中旬，该股股价已三次迫近800元/股，市值更不断突破万亿关口。

在但斌看来，如果以贵州茅台2017年270亿元年度净利为基数，未来8至10年一旦其产品达到每年8万吨顶格产量且单品出厂价格提振至1650元，那么，公司业绩对应的市盈率将从现在的25倍降至6倍。而全球食品饮料行业龙头企业的市盈率均在25倍—30倍。

“送钱活菩萨”，这一次，人们选择笃信。

好企业的共性

但斌，曾不畏惧公开表达对某些股票的满心欢喜。三年前，同样接受《投资时报》记者专访，他就明确给出自己的心头所好：贵州茅台、中国平安、腾讯控股、阿里巴巴、百度。甚至，他戏谑又极认真地呼吁资金大户有机会通吃美的集团（000333.SZ）、伊利股份（600887.SH）、格力电器（000651.SZ）和五粮液（000858.SZ）的全部流通股，只因能赚到“盆满钵溢”。

但2018年6月，当他再一次端坐在《投资时报》记者面前，对于个股，守口如瓶。

“毕竟十年了，过去十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他更想聊聊白驹过隙间那些物是人非。比如“招商银行马蔚华退休了，王石因为野蛮人离开了，茅台的季克良和袁仁国也交接了。”

或者，还有历经十年磨砺后，他对“时间的玫瑰”进一步的哲学性深思。

“一代代的伟大投资家离开了我们，有些人给我们很大的启发。并不是所有的风格都能复制，但是可以复制的风格理念很简单，就是选择那些持续创造高回报的企业去投资。”

而对于能称之为伟大的投资家的基准判断，他如十年前一般，坚持必须具备四大特点：智慧、真诚、热爱、专注。一如他在同名书籍的升级版封面上郑重其事注释的那句话：“伟大的投资家也会随岁月消逝，但某些投资的原则却亘古不变。”

新书中，但斌新增了他对过去十年方崛起的部分成功全球性企业的观察和分析，从特斯拉、脸书、达路芬奇手术机器人到NETFlix、英伟达。这仍在论证他关于“时间的玫瑰”规律之道的追索。

“全世界真正的好企业都具有共性：一是业绩长期、持续性的增长，这就是好企业在财务上共同的标准。这些长期表现出色的好企业，比如汇丰、谷歌、苹果、亚马逊，像中国的贵州茅台等一些好公司，基本上都是耳熟能详的。另外，蓝筹股投资为核心资产。比如脸书、亚马逊、谷歌、苹果、微软，五家公司就占了纳斯达克的近50%，海外专业机构也都是围绕着大市值股票去构建组合。”他说。

用凑合的价格买好公司

但斌还与本报记者分享了他多年从事海外股票投资的一个特殊心得——能买腾讯，不如买脸书；能买阿里，一般买亚马逊。个中理由只有一个，同为盈利增长更快的企业，务必盯住估值较低的那个。

这倒符合巴菲特恩师本杰明路格雷厄姆的价值投资理论，即在明确内在价值的巨大折扣前提下，建立更广泛的安全边际。

但请注意，但斌从来没有放弃过对腾讯控股股票的索取。2006年以12港元/股买入时如此，2017年以复权计已达到逾2000港元/股时依旧持续扫货。

同是“玫瑰”，当然不排除品相的升级。巴菲特的搭档查理路芒格就对格雷厄姆投资思想予以了更新，即用凑合的价格买好公司远好于用好价格买凑合的公司。但斌对此心知肚明，并在贵州茅台和腾讯控股上身体力行。

“投资比的是谁看得远、看得准，谁敢重仓、能坚持。而发现价值成长公司可从三方面入手：首先是看能持续产生财富的行业；其次，轻资产高盈利的上市公司；此外，财务数据中ROE连续10年以上保持在20%以上的公司。正常情况下只要企业估值合理、企业经营状况正常，并且没有发现更好的可替换企业之前，就不应进行卖出操作。”他说。

毫无疑问，但斌对股市中的大消费升级概念始终保持热情。他最喜欢用来举证的美国菲里普路莫里斯公司，如果1957年以10.7万美元买入，那么50年后的复合回报收益将达到9.26亿美元。

“从美国的经验来看，在它的人均GDP从9000美金到5万美金增长的过程中，真正胜出的行业，比如化妆品、医药品、软饮料、烟草、食品加工、计算机、软件包括蒸馏酒等等，基本上消费类居多。所以说在一个不断变富的过程中，消费类行业是胜出的。”

“中国也不会例外！”他下了断言。

6月1日，226只A股股票正式纳入MSCI指数名单，在拥有1152万拥趸的新浪个人微博上，但氏已将其意义比作“中国入世”。十年后这个权重会增加到几何？2020年前后中国证券市场可能进行注册制和退市制的重大改革。十年后，这个从不相信“只有投机不能投机”的市场，会否更接近欧美那些百年历史成熟前辈的运作？AI、云计算、无人驾驶、大数据，如果这些代表人类进化方向的技术升级已被确认，那么从事其中的世界级企业，包括来自中国的公司，十年后又会带来怎样的投资机会？

据悉，但斌已经有意在十年之后再次升格他的《时间的玫瑰》一书，答案应该就在那里。

“十年很短，也很长”，知天命之际，但斌喃喃自语。或许，他想起了《时间的玫瑰》那首诗中的压卷之句：“当笔画出地平线，你被东方之锣惊醒，回声中开放的是时间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