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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1.8亿吨垃圾变宝贝谈谈废钢期货产业背后的江湖

说到废钢，大家脑补出的画风可能是这样的：

【图】随意堆放的废钢（图片来源：华夏时报）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高大上”的期货市场了，也将有废钢的一席之地了！

今年，值此螺纹钢期货上市十周年之际，废钢期货的上市也有了些眉目。就在3月26日，大连商品交易所与中国废钢铁应用协会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双方将在废钢期货上市等方面开展深入合作。

我国是全球最大的废钢生产国与消费国，废钢在钢铁生产中的用量持续增长。2018年中国钢铁行业消费废钢1.88亿吨，占我国粗钢产量比例突破20%。对于“变废为宝”这一点上，废钢确实功不可没。

今天我们就来走进废钢，了解废钢背后的产业江湖。

1、何为废钢？

所谓废钢，是在生产生活过程中淘汰或者损坏的作为回收利用的废旧钢铁。是金属回收当中对黑色金属废料的统称，包括废钢、废铁、冶金废渣、氧化废料等。从来源上看，可以分为自产废钢、社会废钢和进口废钢三类。

在这三类废钢中，自产废钢和社会废钢构成我国废钢资源的主体，进口废钢占比较小。根据中国废钢铁应用协会统计数据，2016 年我国自产废钢4430 万吨，社会废钢4645 万吨，进口废钢216 万吨，在我国当年废钢总量中占比分别为48%、50%、2%。

【图】废钢的主要来源（图片来源：华泰证券）

例如：由于现在城市建筑的一轮一轮拆迁，使得中国建筑的平均寿命只有30年，不及发达国家132年的零头。

当一幢楼完成它的历史使命，轰然倒下后，里面的钢筋自然也就成为废钢，需要妥善处理。

【图】建筑的钢筋混凝土，终会变为废钢（图片来源：住宅在线）

又比如，随着共享单车热潮的退去，大量的共享单车被遗留下来，变成了这样的场景，其中蕴含着相当可观的废钢资源。据中国自行车协会统计，共享单车报废后，会产生近30万吨废金属，相当于五艘航空母舰结构钢的重量。

【图】一处共享单车的坟场（图片来源：澎湃新闻）

那么废钢的冶炼究竟有何特殊之处呢？如何开发利用这么多的废钢资源呢？这要从钢铁的冶炼过程谈起。

生铁的含碳量大于2%，工业生铁含碳量一般在2.11%至4.3%之间，并含有硅、锰及少量硫、磷等元素，生铁是通过铁矿石经高炉冶炼的产品。而钢的含碳量介于0.02%至2.11%之间，还含有少量硅、锰及极少量硫、磷等元素。炼钢最主要目的，就是把生铁中过高的含碳量降低。

钢铁冶炼工艺可分为两大类：一种是以铁矿石、焦炭等为原料，采用烧结炉、高炉和转炉等设备，开展烧结、炼铁和炼钢等工序的长流程工艺；另一种为以废钢为主要原料，利用电炉（电弧炉、中频炉等）设备，进行废钢重熔精炼的短流程工艺。

【图】钢铁冶炼流程图（图片来源：长江钢铁）

和传统的铁矿石冶炼相比，废钢冶炼具有非常明显的优势：

1．铁矿石是不可再生资源，用一点就少一点，而用废钢作为原料，不仅对铁矿石资源是一种保护，而且也减少了开采矿石对环境的影响。

2．由于废钢属于充分还原后的金属，因此其仅需能量来加热和融化为铁水，而不需要耗费能量进行还原反应，这无疑对低碳经济是一种贡献。

【图】冶炼废钢用的电炉（图片来源：守则钢铁）

由此可见，相对于铁矿石冶炼，废钢融化再利用是一种更为节能环保的绿色资源。用废钢生产1吨钢，可节约铁矿石1.6吨，能耗减少0.35吨标准煤，减少1.6吨二氧化碳排放，具有显著的节能减排效益：

这不仅是理论，而且变成了现实——2018年1月份至11月份，我国累计粗钢产量同比增长6.7%；规模以上企业累计生铁产量同比增长2.4%，低于粗钢产量增幅4.3个百分点。由于废钢使用量增加，替代了铁矿石消费约6000万吨。

那么废钢为何“叫好不叫座”呢？这和废钢的供给与需求有很大的关系。

2、是“吃不饱”还是“吃不了”？

废钢的供给和需求

供给端

钢厂自产废钢与粗钢产量成正比，而加工废钢与钢材需求相关，因此在我国粗钢产量见顶、需求总体平稳的条件下，未来国内废钢的主要来源即为老旧废钢。老旧废钢主要来源于钢铁制品的报废，因此钢铁蓄积量的大小决定了废钢资源总量；而老旧废钢的产生量则决定了当年废钢产生量。

【图】废钢供给有国内和进口两大来源，国内废钢分为自产废钢和社会废钢（图片来源：中国产业信息网）

我国进口废钢数量2011~2014年明显下降、2015~2017年相对稳定，2016年以来我国进口废钢单价呈波动上升趋势，2017年我国进口废钢数量232万吨。

【图】我国进口废钢数量（2011—2017）（图片来源：中国产业信息网）

全球方面：与钢材消费量成正比，全球2013~2016年加工废钢产量占比稳定于25.20%~25.70%之间，均值为25.45%。

【图】全球加工废钢产量占比（2013—2016）（图片来源：中国产业信息网）

需求端

废钢需求对应转炉/电炉，实际取决于粗钢表观需求：理论上，废钢是炼钢的原材料，下游为不同的粗钢生产方式（高炉/转炉，电炉），而总的钢产量主要取决于钢材终端总需求（基建、地产、机械、家电、汽车等），因此废钢需求取决于：总需求及电炉炼钢占比。

中国的废钢比一直被人诟病，动不动拿来跟别人家孩子对比，说什么“美国废钢比70-80%、土耳其废钢比90%、日本也有35-40%，中国才20%不到，实在是……”

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胳膊扭不过大腿”，尽管中国的废钢比低，但由于中国粗钢产量占了全球一半，因而仍然是名副其实的全球第一大废钢产生及消费国，2017年，中国的废钢使用量超过后三名美国+日本+土耳其的总和。

【图】2010-2018废钢供需变化（图片来源：上海有色网）

废钢难以推广的“症结”在哪？

正如前文所言环保的废钢，在中国的局面一直难以打开：2018年1到10月，全国炼钢用废钢铁消耗量1.57亿吨，同比增长37.8%，废钢比超过了20%；相比之下，2017年全球的平均废钢炼钢比为35.5%，美国、欧盟分别为72.1%和55.5%，由此可见，中国的废钢炼钢比仍然较低，废钢铁利用还有较大发展空间。

究其原因，是中国钢铁工艺流程的结构性矛盾：作为废钢消化主力的短流程电炉，其钢产量在中国占比仅为7.3%，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而高炉-转炉长流程（从铁矿石和焦炭到生铁再到钢材）则长期占据主导地位。这一结构使中国进口了全球65%的铁矿石，却对更绿色的大量废钢利用不足：2018年，中国铁矿石进口量为10.64亿吨，且最近10年一直呈现上升趋势。

【图】2005-2017中国的铁矿石进口量（图片来源：电炉炼钢）

【图】2011——2017中国转炉钢、电炉钢产量和废钢使用情况（图片来源：电炉炼钢）

和国内企业不愿，不想回收废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国外的钢铁生产商对废钢一度“视若珍宝”。

以2017年为例，尽管关税高达40%，以轻薄粉碎料为主的中国废钢出口连连创下高点：继当年4月首次“破万”后，5月份的中国废钢出口量继续激增至8.0345万吨，同比增长954倍，环比增长4.3倍，上演了一幕“墙里开花墙外香”的景象。

从某种意义上讲，废钢资源的流失，正在与国内炼钢工艺的结构调整进行着一场赛跑。调整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钢铁工业的结构转型。

【图】中国废钢利用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图片来源：中证网）

现如今，我国长流程炼钢为主的格局难改，尽管以电弧炉为主的短流程炼钢有所恢复，但相比起来，电炉依然不占主要地位，因而国内废钢仍然有很大的潜在市场。中国电炉炼钢发展缓慢，大致有如下两个外部原因：

一是我国尚未走完工业化时代，因而废钢积累量少；

二是国内电力成本高：中国工业电价平均0.687元/千瓦时，高出美国约53%，考虑增值税抵扣的因素，仍高出美国31%以上。

此外转炉改电炉动力不足的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国大多数钢厂的高炉和转炉设备是在过去10-15年新建的现代化高效、节能设备，平均炉龄仅为8年左右，短期内将其替换为电炉，不但对企业是巨大的经济负担，而且经济回报也是个未知数。

但就上述“短板”而言，目前也有了可喜的发展：

一是钢铁行业去产能成果显著，过剩产能为电炉炼钢提供了充足的原料储备；

二是我国的电力体制改革推进，相关行业电价在调整中降低，进一步降低了电炉炼钢的成本。此外，在环保政策约束下，发展短流程优势明显。

以上分析表明，我国电炉炼钢正迎来新的发展机遇期。若抓住机遇大力发展短流程电炉钢，可逐渐改变长流程炼钢对铁矿石依赖的格局，同时防止出现国内既需要大量进口铁矿石，采用高能耗、高排放工艺生产钢铁，又将大量具有高绿色生态价值的废钢资源出口海外的不合理现象。

【图】限制废钢应用4大因素正在改善（图片来源：中国产业信息网）

3、废钢2018年回顾和2019年展望

经历了废钢2017年内外“冰火两重天”后。2018年的废钢价格呈现出一些新的特点，兹列如下：

价格窄幅震荡

【图】MySSpic废钢绝对价格指数（图片来源：我的钢铁网）

纵观2018年，废钢市场价格出现2次明显回落。第一次是年初，因需求迟到、库存激增，引发恐慌性抛盘，成品材价格大幅下挫，拖累废钢市场表现；第二次是11月份，中美贸易摩擦升级，宏观面偏悲观，引发成品材与原材料集体下跌，废钢自然也难逃跌势。

废钢与螺纹钢价差正趋于合理化

【图】螺纹钢与废钢价格走势（图片来源：我的钢铁网）

毫无疑问，废钢与螺纹钢之间整体呈现出“正相关性”的特点，即螺纹钢价格上涨，废钢价格也上涨，反之，亦如此。2017年螺纹指数与废钢指数价差均值为2181，2018年为1905。最高时相差2824，最低691。正常情况下差1200-1400之间，截止12月21日，螺纹指数与废钢指数价差均值为1550，正趋于合理化。

国外与国内废钢价格倒挂状态居多

【图】国外废钢与国内废钢价格走势（图片来源：我的钢铁网）

上图所示，美国与中国废钢的价格，美国以重型重熔废钢为例，中国以张家港的重废为例，国外废钢价格与国内废钢价格倒挂状态居多，2017年倒挂393.28元/吨，2018年倒挂76.37元/吨，其中2018年12月份倒挂最高，为362.76元/吨。

废钢进口量较2017有所下降

【图】2018中国废钢进口量走势（图片来源：我的钢铁网）

正是因为国外废钢价格与国内废钢价格倒挂状态居多，2018年我国废钢进口量一直处于低位。据海关数据统计，2017年1-12月份，我国累计进口废钢233万吨，2018年1-9月份只有157万吨。即使按照每月20万吨来核算，依然低于去年水平。

2019年的废钢走势如何？

可以从供需和政策两方面来分析。

供给方面：

预计2019年国内废钢产生量将会继续提升，但增速或有放缓，废钢产生量将在2.4亿吨左右。主要是因为：

第一、全国棚改开工规模的逐年减少，废钢毛料的产出量减少；

第二、地产销售趋弱、贸易摩擦等因素影响，2019年机械、汽车、家电等制造业用钢需求增速或将放缓；

第三、2019年环保治理工作将继续推进，废钢回收及加工企业开工受限，因此废钢资源偏紧格局延续。

需求方面：

2019年我国废钢需求量还会继续增长，但增速或有放缓，废钢需求量或在2亿吨左右。主要是因为：

第一、2019年我国环保方向不变，蓝天保卫战将进入攻坚期，在环保督查常态化及持续高压的情况下，我国电弧炉将继续保持较高的投产速度，这将继续拉动废钢需求的提升；

第二、由于长流程钢企环保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各地天气状况也明显好转，预计2019年对长流程钢厂的限产力度不会太大，目前废钢使用量基本已经处于鼎峰，2019年长流程企业的用量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

政策方面，增值税下调，对废钢产业影响几何？

今年3月的全国人大会议上，总理宣布，我国增值税基本税率将由目前的16%降至13%，10%降至9%，保持6%不变，确保所有行业税负只减不增，继续由三档向两档迈进。那么减增值税对废钢产业链具体影响几何呢？下面我们就来分析一下。

假定废钢现在不含税价格100元，在16%增值税背景下，钢厂需要给供应商116元，供应商拥有地方返税50%的情况下，实际支出成本为100+8（国库）+8*50%（地方）=112元，获利4元。

改为13%增值税后，钢厂需要给供应商113元，供应商拥有地方50%返税情况下，实际支出成本为100+6.5（国库）+6.5*50%（地方）=109.75，获利=113-109.75=3.25元，单吨获利减少0.75元。但同时，由于支出减少了112-109.75=2.25元，整体算下来获利=3.25+2.25=5.5元。

所以这么算下来，钢厂在采购这一块，省了3元，含税供应商多挣了1.5元，散户基本没有影响。

但在实际操作中，钢厂为了保证货源供应，吸引散户供货，往往会公布一个参考税点（譬如沙钢为10.8%），让散户清楚含税供应商的采购成本支出=货物价值+税点支出，这样最大限度的保障源头供应商的利益，吸引货源聚集。这也是废钢行业，含税价和不含税价进行换算时，常用的票点为10-11%，而不是按照票面16%的主要原因。

那么，随着增值税下调，钢厂对供应商的含税合同价，也将会下调，从而导致含税供应商的利润不会增加，而供应商收散户的不含税废钢，价格可能也不会有太大变化。整体来说，增值税下调，对于钢厂和含税供应商来说，能降低成本、加强周转，对散户基本没影响。这点在增值税从17%下降到16%的时候，其实已经经过验证了，彼时对于多数废钢加工商来说，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变化。

4、近年来，废钢如何“撬动”钢铁市场？

由于废钢是跟随钢材的定价机制，从2016至2018年，影响钢材价格的变动的最重要部分是利润的变化，也是整个黑色行业价格变动的核心逻辑。

2017上半年去除中频炉后，钢厂普遍延续低转炉废钢比的习惯、延续电炉加入高铁水原料比例的习惯，短期上造成把废钢转化正钢材的产能不足，使得电炉利润大增。

长期来看转炉和电炉回收废钢的产能是足够的，只要克服了2017年去中频炉后短期的废钢回流不畅，在长期加工产能充足，废钢资源量缓慢增长的情况下，把废钢加工成钢材这个环节上不会有丰厚的利润，因此长期上电炉利润有回归到低位的动力。同时，从2017上半年开始，电炉利润趋势性下降，虽然中间有波动，至2018年底回归接近于零的微利，也就不难理解了。

【图】2014—2018国内钢材价格、废钢价格、生铁利润和电炉利润（图片来源：一德期货）

既然长期上电炉利润有维持微利的预期，那么废钢价格的变动，会依附于钢材价格的变动，形成被动跟随的定价机制。同时由于缺少废钢期货等衍生品的金融属性，缺少市场预期变化快速调节预期价格的机制，价格跟随速度不会很及时，这个机制解释了为什么在2017年下半年和2018年，电炉利润短期跟随钢材价格变动。

对于目前废钢的供需情况，扑克智咖，上海燊研和浙江源一物资总经理施猛于4月2日总结：

今年废钢供应偏宽松一些。短期没有新增的电炉产能，现有的产能也没有创新高，而长流程废钢消耗比例自去年11月份之后有所下降，废钢需求与去年同期相比也有下降。

与铁水成本相比，目前华东华北地区铁水2200-2300 部分高更低一些，重废价格2300-2400不含税，综合成本220左右与铁水相当，但理论来讲废钢有损耗，利润一般情况下废钢的成本应比铁水低200以上钢厂才有可能多用废钢，前期废钢用不合适造成钢厂打压其价格降低成本。

另外，16增值税降到13 ，税点下降也体现在含税价格下降上面，以沙钢为例，第二次降四十，但客户实际到手不含税价格并未下降或者仅小降（扣税点不同）。应该来说这一轮下降或由于铁矿价格大涨而暂告段落，电炉目前利润相对也比较好而价格下跌后长流程钢厂也有一定的需求空间，短期废钢价格以稳为主，中旬或有反弹的可能。

5、谁有资格加工废钢？

为推动废钢铁资源综合利用工作深入开展，加强废钢铁加工行业管理，规范废钢铁加工行业生产经营行为，促进废钢铁加工行业科学健康可持续发展，2013年以来，工业和信息化部节能与综合利用司分六批公布了符合《废钢铁加工行业准入条件》的企业名单，由于改名、合并、重组、撤销等各种情况，目前有254家企业拟符合准入条件。因篇幅所限，全部的企业名单就不列出了，下面这张图给出了全国主要废钢一级供应商的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