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普林斯顿大学的经济学教授，伯顿·马尔基尔（Burton Malkiel）有着杰出的职业生涯，但让他最广为人知的还是他的投资经典著作《漫步华尔街》 ，该书于1973年首次出版，现在已经出版到第12版。

马尔基尔在书中指出，股市在本质上是不可预测的，这令投资者无法系统地战胜市场。这种观点影响了许多被动型指数基金的支持者，包括先锋集团的创始人杰克 · 博格。

这种不可预测性仅限于短期内，马尔基尔说。 事实上，有些因素可能正在预示正面的未来增长，包括最近市场崩盘所导致的市盈率大幅下降。这就是他最近买进股票的原因——包括高股息的个股，以代替债券。

当马尔基尔与妻子在新泽西州普林斯顿的家中隔离时，以及各国政府向遭受新型冠状病毒重创的经济体投入前所未有的天量刺激资金时，《巴伦周刊》采访了他。

以下是经过精简和编辑的对话

《巴伦周刊》：人们总是希望对每一个市场举动都赋予意义。市场上涨是因为特朗普总统说了这些，或者是失业率数据表现那样。这符合随机漫步理论吗？

马尔基尔：这意味着记者对于任何市场行动都需要某种解释，不论其合理与否。虽然肯定有一些事件会引发市场波动，但在大多数时候，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新闻标题能告诉人们为什么这种日常波动会发生。坦率地说，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解释完全不合情理。也许在正常的时期更是如此。

《巴伦周刊》：“随机漫步”到底意味着什么？

马尔基尔：股票价格每天都在波动，以一种接近于数学家所说的随机游走的方式。 话虽如此，它只有90% 到95% 是真的。我们知道有些投资策略是建立在动量的基础之上的，这些策略时不时会发挥作用，直到出现动量崩溃。一般来说，人们只要坚持下去，成为“买入并持有”的长期投资者，情况就会好很多。

《巴伦周刊》：尽管如此，随机漫步听起来仍然像是一个短期现象。

马尔基尔：日复一日，几乎逐笔交易（都是）， 短期来说只有一点点非随机性。 最主要的非随机性来自于长期收益与初始估值之间绝对相关。

《巴伦周刊》：你在书中花了很多时间描述各种各样的泡沫。 这次的股市下跌是因为新型冠状病毒流行而陷入低迷，还是一个本就即将破裂的泡沫？

马尔基尔：毫无疑问，市场在2020年起步于一个非常高的估值。当你想要衡量一家公司的盈利能力时，最好的衡量标准是从长周期来估算它们在经济繁荣时期和经济低迷时期分别能赚多少。所谓的 CAPE 比率(市场经过周期性调整的市盈率，过去10年的平均值)能够解释大约40% 的长期回报率变化。（2020年）一月份和二月份的 CAPE 比率是有记录以来的最高水平，尽管没有2000年或1929年那么糟糕。某个突发事件能够非常合理地把它赶下宝座， 显然，冠状病毒大流行成为了导致股市以有史以来最急剧幅度下跌的一个合理原因。

《巴伦周刊》：但是现在，你是个多头。

马尔基尔：现在 CAPE 比率仍然略高于平均水平，但完全在合理范围之内。我认为你无法择时，但最接近的做法是再平衡。CAPE比率表明，未来我们将获得不错的回报率。此外，随着利率的急剧变化，现在肯定是(投资回报率更高的)时候了。第三个原因是我们在（新冠）问题上投入了前所未有的海量资金。这非常符合现代货币理论（MMT）。政府正在通过债券(提供资金) 来发放支票，而美联储则在购买债券。

《巴伦周刊》：这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马尔基尔：现在正是每个人都彻底相信通胀已经死去并将永远消失的时候，而我不太确定。 投资者至少要担心(刺激计划带来的)海量资金，或许还会有更多。我一直相信，长期投资股票可以对冲通胀风险。当你看到货币当局毫无顾忌地投入海量资金，并使用诸如“无限量化宽松”这样的措辞时，你不得不担心它可能会以糟糕的结局收场。

海量资金的流动性甚至可能会溢出全世界的巨大生产能力。人们可能开始胡乱花钱，否则（美联储的行动）会影响预期。在20世纪70年代，通胀预期经常会触发通胀。没有人知道我们需要多久才能从这次危机中恢复过来，但我们显然会分阶段重新开放区域经济和世界经济。你已经遭受了巨大的供给冲击，同时大量资金四处流动，供应链也受到损害。

《巴伦周刊》：未来12个月出现通胀冲击的可能性有多大？

马尔基尔：这不太可能是一个近期现象。 看，经济学专业在预测经济衰退和通货紧缩方面表现非常糟糕。 如果你问我未来六个月石油供过于求的状况，减产也不会有太大改变，因为储油罐已经装得满满的了。 我们会走向另一面，回到某种形式上的正常状态，然后我们就会看到强大的制造业引擎重新投入生产。 

我们确实知道的一件事是，当周围有太多的钱，即使生产进展顺利，也总是会有通货膨胀的可能。 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说过，通货膨胀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一种货币现象。而我们在全世界实行了前所未有的(货币)政策。

《巴伦周刊》：你觉得“聪明贝塔”怎么样？ 过去，你担任过研究公司，聪明贝塔和资产配置公司咨询委员会的成员。

马尔基尔：还没有定论。所谓的“价值效应”在学术文献中是一个大问题。多年以来，价值型股票的表现优于成长型股票。很明显，有些实证研究表明价值股表现更好，有些表明小盘股表现更好。人们应该在一段时间内对所有这些研究成果都持怀疑态度。正如你所知，过去几年价值股一直表现不佳，同时小盘股效应也并不存在。

《巴伦周刊》：现在，你是新兴市场互联网和电商 ETF（EMQQ ） 的顾问。 

马尔基尔：我的观点很简单。经济增长源于人口增长和生产力提升。日本和西方国家的人口没有增长，全世界的生产率增长似乎都停滞不前。所以拥有更多年轻人口的新兴市场将成为经济增长更快的地区。（新兴市场）CAPE比率非常低，大多数新兴市场的比率都是个位数。（新冠）这种类型的危机对新兴市场来说更为严峻。我不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当我们看到这点的另一面时，你会在新兴市场赚到更多的钱。

在 EMQQ基金里，（投资的）公司是私营企业，而不是国有企业。它们专注于投资那些利用世界各地购物方式根本转变的公司。从长远来看，这是非常有意义的，我为我的孙子孙女们购买了这只ETF。我不知道明年会发生什么。

《巴伦周刊》：你还喜欢哪些板块？

马尔基尔：好吧，我不会把它称为板块。它比板块更庞大，而且范围只包括私营企业，不包括国有企业。我并不是买入铁路，卖出航空公司这样的做法。

《巴伦周刊》：股票市场和宏观经济之间有联系吗？

马尔基尔：从长远来看，股市之所以表现良好，是因为宏观经济表现良好。当你购买一个基础广泛的投资组合时，你买入的是产出 GDP 的公司。你不能只是在短期内这么做，因为今年你已经说过，经济正在断崖式下滑。

《巴伦周刊》：作为一个市场观察者，你现在在关注什么？

马尔基尔：任何人都应该关注的主要问题是，首先，我们是否已经扭转了（感染率）曲线，我们是否已经真的度过了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流行的峰值？我们知道重启经济的关键之一是广泛检测。如果你明天告诉我，有一个可以让全国每个人都接受病毒检测的公告，然后我们就会知道谁有免疫抗体，那将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巴伦周刊》：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会成为你下一版书的一部分吗？

马尔基尔：我刚刚出版了这本书的第12版，但是新冠病毒肯定值得写一写。

《巴伦周刊》：在新冠病毒肺炎危机期间，你如何处理你的个人账户？

马尔基尔：由于2019年股市大幅上涨，我积累了现金。当股市分别下跌20% 和30% 时，我做了一些买入。现在这些买入已经有了超过20% 的上涨，我什么都没动。我还在买入指数基金。与标准普尔500基金相比，我更喜欢先锋全股指数基金（Vanguard Total Stock Market Index ，VTSMX 或 VTI)。我担心的是先锋全债市指数基金（ Vanguard Total Bond Market Index ，VBMFX 或 BND) ，因为其中三分之二的政府信贷收益率接近于零。

你可能会感到惊讶，我确实还买了个股。我相信一个能够取代债券的普通股投资组合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安全投资，它们也能带来不错的股息收入。比如说，股息收益率6.9% 的美国电话电报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其他还有Verizon通讯和杜克能源公司，收益率一度达到7.5% 的IBM，现在它有了新管理层，或许可以正确处理云计算业务，同时它也拥有强大的资产负债表。它们都会支付股息。

《巴伦周刊》：谢谢你，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