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20年，中国铝工业取得了长足发展，得益于中国融入全球经济的大背景，得益于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融通，得益于国家对铝系列产品及制造业产品出口的政策支持。特别是，从2001年中国加入WTO后，更加自由便利的国际贸易环境和全球大市场，给中国铝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机遇。从那时起，中国铝工业的国际化和国际化的中国铝工业拉动产业链一路高歌猛进，不断迈上新的台阶！ 

时至今日，在中国经济转型、出口受阻的背景下，又遭遇全球新冠疫情这一新的危机，铝产品出口面临新环境新挑战。我们需要按照国家要求部署，努力做好“六稳”中的稳外贸工作，争取铝产品出口能继续成为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资、稳投资、稳预期的重要动能。因此，对铝产品出口历史、趋势、结构、流向进行分析，有助于推演下一步可能出现的情景，在国家、行业、企业层面做出预估和预案，以及时调整相关政策和经营策略。

1.铝产品出口贸易流向总览

下面将分述铝产品的贸易流向，回看中国的铝产品到哪去、从哪来？

铝及铝制品出口金额

表1是税则中第76章“铝及铝制品”出口额和流向汇总统计。2019年中国铝产品出口到世界205个国家和地区，出口额261亿美元。其中，出口额超过10亿美元的目的地6个，1亿美元以上的有45个，1000万美元以上的有121个。 主要出口目的地中，美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是传统的最主要的贸易伙伴。其中，美国一家独大，2017年出口额曾高达37.5亿美元，占中国出口总额的16.6%，尽管近两年贸易战导致对美出口额有所下降，但仍然是中国最大的铝产品出口市场。实际上，2019年出口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铝产品出口量增加，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对美出口受限后，国际市场贸易流向调整导致的。 越南、印度、泰国、墨西哥、马来西亚等是新兴的出口市场。但是，中国对越南、墨西哥、马来西亚的出口量变化很大，有的年份奇高并匪夷所思，贸易不确定性很大。 

表1. 中国铝及铝制品出口金额及主要目的地（亿美元）  

图1.中国铝及铝制品出口主要目的地出口额（万美元）

如果再回顾下更长的历史，我们能看到中国铝及铝制品出口贸易流向的变化。从中国2001年加入WTO开始到2019年的19年间，中国累计出口铝及铝制品累计数量9400万吨，累计金额2785亿美元。 从2005年起，美国超过韩国成为中国第一大铝产品进口国，并且这一状况保持了15年。过去19年间，中国累计向美国出口铝及铝制品943万吨，占累计总出口量的10.03%，累计金额373亿美元，占累计总出口金额的13.4%。而这种局面，还是在美对华铝型材实施反倾销，从2010年起铝型材就不能出口到美国的情况下形成的。 日本、韩国、中国香港、越南分列其后。前10名的出口额占了累计出口额的54%。

图2. 2001-2019中国铝及铝制品出口额累计

出口的地区分布

按照经济区来统计，北美、东南亚、欧盟是中国铝及铝制品出口的三大市场。北美（美加墨）近10多年来一直是中国最大的出口市场，2019年的金额为44.7亿美元，占比为17%。但是由于美国对华铝材反倾销和加收铝制品进口关税，这一年出口额有所下降，并被东南亚地区超过。2019年对东南亚出口额46.7亿美元，占比18%，对欧盟出口43.7亿美元，占比16%。

表2. 中国铝及铝制品出口主要地区（亿美元）

再看下铝车轮出口金额：

在海关统计中，除了76章的铝及铝制品，还有另一个税号的铝车轮出口量也很大，也容易识别，也需要纳入铝产品出口贸易分析。 2019年，铝车轮出口额40.4亿美元，与2018年47.9亿美元同比减少了16%。而这一年出口的减少几乎都来自美国，对美出口减少了27%。2019年之前，中国对美国的铝车轮出口额占了出口总额的50%以上。2019年，对美国出口铝车轮36.7万吨，金额17.5亿美元，而对美出口最高峰的2018年出口量为48万吨，24.1亿美元。自2013年铝车轮进出口贸易单独统计以来的7年间，中国出口美国铝车轮累计278.4万吨，占累计出口总量的46.5%；累计出口金额139亿美元，占累计出口总金额的49%。

图3. 2017-2019中国铝车轮出口额

日本、墨西哥、泰国、韩国也是铝车轮出口的重要市场，而出口欧洲的量相对不多。

表3. 中国铝车轮出口金额及主要目的地（亿美元）

2.中国铝产品进口贸易流向总览

中国每年还进口部分铝及铝产品。2019年铝及铝制品进口额57.9亿美元，其中，主要是废铝，进口额19.2亿美元，占了33.2%%；铝箔10.5亿美元，占18.2%；铝板带8.9亿美元，占15.4%；铝制品10亿美元，占17.3%。

表4. 中国铝及铝制品进口金额及主要货源地（亿美元）

2019年，在铝及铝制品的进口货源地中，日本10.2亿美元，占17.6%；美国9.5亿美元，占16.4%，下降了23%；韩国8.4亿美元，占14.5%。 但是，在2008-1018年的11年间，美国一直是中国铝进口的第一大供应方，最高值是在2013年，达到过17.6亿美元，占总进口额的20%。从美国进口的主要是铝废料、高精铝板带、部分铝制品。随着中国出于环保考虑严控废料进口，从美国进口量正在迅速下降。

图4.2001-2019铝及铝制品进口主要货源地

再看下铝车轮进口金额：相比较铝车轮出口，中国铝车轮进口量不大。为了统计口径一致，我们把进口金额也列出来。车轮进口主要来自德国、墨西哥、日本、波兰、意大利。

表5.中国铝车轮进口金额及主要货源地（万美元）

3.中国铝产品进出口贸易平衡

在出口和进口流向都列出来后，我们再看下贸易平衡的数据。 

总体贸易平衡数据

我们再把回望的目光放得更远些，看下从2001年开始至今的中国铝及铝制品贸易顺差。2001年11月中国加入WTO后，中国铝产品出口额和贸易顺差一路突飞猛进。海关税则第76章中，铝及铝产品出口额从2001年的14.7亿美元增长到2018年的270.8亿美元，17年间增长了17.42倍。2019年出口额出现下降，达到261.1亿美元。进口额从2001年的22.3亿美元，增长到2011年最高97.7亿美元。然后逐年回落，到2019年进口达到57.9亿美元。 

出口额减去进口额后，中国铝及铝制品进出口贸易顺差增长更快。2003年起，中国由铝产品净进口国逆转成为净出口国。贸易顺差从2001年-7.6亿美元增长到2018年的最高204.4亿美元。

（不含铝车轮）

图5.中国铝及铝制品贸易平衡

近年来，中国铝及铝产品贸易顺差排在前五位的贸易伙伴国是美国、日本、越南、墨西哥、澳大利亚。过去10年，美国一直是中国铝及铝制品最大的顺差国，2018年达到25.5亿美元，占比15.9%。

表6. 中国铝及铝制品进出口贸易顺差（亿美元）

对美国的贸易平衡数据

我们再聚焦下最主要的出口国美国的数据。可以看出，中国铝产品的出口最早是从美国打开的市场。2005年之前几年对美国的贸易顺差都占到总顺差的45%以上。其后对美出口的绝对量也快速增长，直至2018年贸易战而转为下降。随着中国市场开拓的多元化，对美出口贸易顺差占比出现下降，并在10%-20%之间浮动。

表7. 中国铝及铝制品对美进出口贸易情况（亿美元）

表8. 中国铝及铝制品贸易顺差分地区情况（亿美元）

表9. 中国铝车轮进出口贸易顺差（亿美元）

主要国家的铝及铝制品贸易顺差

很好奇中国的铝产品贸易顺差在世界处于什么样的水平。下面各国顺差数据来自联合国国际贸易中心。中国稳居第一不是什么问题，但是领先后面的出口国也太远了，堪称一枝独秀。2019年，中国铝及铝制品贸易顺差203亿元，排名第二的阿联酋是50.9亿元。中国的贸易顺差相当于后面第二名到第七名的总和。分别是阿联酋、俄罗斯、加拿大、挪威、巴林和冰岛。

表10 主要国家的铝及铝制品贸易顺差（亿美元）

本文关键数据：铝产品进出口贸易平衡汇总

本篇的最后的几个汇总图表，是作者最想了解的信息，也是费了以上挺大的功夫一步步计算得来的。在这部分，首先将中国铝产品进出口贸易顺差进行了汇总（铝及铝制品+铝车轮），并将形成顺差的前30家贸易伙伴列出（表12）。 

图6. 2013-2019中国铝产品进出口贸易顺差汇总

可以看出，如果考虑铝车轮的出口，2019年中国铝产品贸易顺差为242.8亿美元，下降了3.5%。铝产品贸易顺差最大的年份是在2018年，达到251.6亿美元。2013-2018的五年间，中国铝产品贸易顺差从147.6亿美元增长到251.6亿美元，年均增长10.5%。这期间，也是中国铝工业史无前例增长的时期。特别是电解铝产能在这一时期产能增长超过2000万吨，带动了氧化铝和铝加工产能的迅速增长。这一时期，各种铝产品出口量也从603万吨增加到910万吨。出口，也是消纳国内铝过剩产能的重要增长极。

铝产品顺差在全国外贸顺差中的比例

我们同时将铝产品顺差与全国外贸顺差列在一起看一下。铝产品出口额不仅在有色金属产品中独占鳌头，在全国出口净创汇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作出了重要贡献。2018年，铝产品出口顺差占全国外贸顺差的比例达到过7.2%，2019年虽然下降，也在5.8%。要知道，国民经济行业众多，出口商品类别更是数以百计，铝的顺差如此之高，还是出乎我们的想象。 

表11 2012-2019中国铝产品与外贸总顺差（亿美元）

又理了下数据，发现在76章铝及铝制品中，2019年铝深加工产品（铝制品出口及铝车轮）出口额为151.3亿美元，顺差达到146.7亿美元，占到铝顺差的60.4%。也就是说，除了铝合金和铝初级加工产品（板带箔型材线缆），铝产业链下游加工产品已经是出口的主力，这里面包括上百种上千种铝制品，涉及的企业可能数以千计，涉及的从业人员可能有上百万人。铝材料相关产业核制造业的带动效果显著，贡献很大。这里还没有统计更加终端的制成品产品出口情况，比如大量含铝制部件的自行车、摩托车、手机、电脑、工具等等。如果加上这些数据，铝相关产品的出口额和顺差是可以上一个数量级的！

铝产品贸易顺差分国别及地区

考虑铝车轮后，铝产品前十名贸易伙伴的排位几乎没有变化，但对美国出口的贸易顺差骤然增大，占比也更大。

图7. 2017-2017中国铝产品进出口贸易顺差分国别

2019年，对美国的贸易顺差35.2亿美元，占总顺差的14.5%。而在2017年，对美贸易顺差最高为47.4亿美元，占比19.6%。受中美贸易战影响，2018和2019年，对美贸易顺差逐年下降，2019年与2017年高点相比下降了25.7%。与此同时，对墨西哥、越南、澳大利亚、泰国的顺差显著增长。

表12.  中国铝产品进出口贸易顺差总汇（亿美元）

（铝及铝制品+铝车轮）

4.多说几句话

大数据回看到此，我们应该可以归纳出来这样几个事实：

——出口是拉动中国铝工业和铝产业链发展的重要引擎，这不仅是指铝材出口，也包括更广泛的铝制品的出口。

——尽管美国先后对中国多种铝材进行双反并对涉铝产品加征关税，美国一直是也仍然是中国最大最重要的铝产品出口市场。中国对美国铝产品年出口额最高达到60亿美元，间接出口额会更大。我估计，在正常年份，直接和间接出口到美国的铝金属占出口量的25%以上。对铝企业来说，美国的客户是优质客户。这一点会在下一篇中稍微再做具体阐述。

——经过多年的市场开拓，中国铝产品出口品种多样、出口分布广泛，已经渗透各个领域各个市场。面对越来越多的贸易保护和贸易争端以及产业竞争，不论是维护既有出口市场，还是开拓新的市场，都越来越有难度，竞争的空间在缩小。

——虽然中国铝产业规模和出口规模巨大，但是仍然有些铝产品需要进口。除了废铝，铝板带、铝箔、铝制品进口额都在10亿美元左右。有些产品至今也没有实现完全的进口替代。究其原因，质量和价格因素是表象，技术和管理差距仍然存在，还需追赶。

疫情以来，国际社会和政治环境越来越复杂，国际贸易秩序和环境也面临更多的不确定性。不论是双边和多边争端，都必然会给中国的国际贸易形势带来不利影响。对当前和未来“脱钩”、“去中国化”的担忧，是笼罩在我们产业链头上难以散去和越聚越多的乌云。而这，是那些在网络上活跃的“战狼”们感受不到也难以体验到的，他们缺乏足够的认知，盲目自信。

虽然对大格局大挑战大战略我们无从把握，不能妄自揣测，但是对我们正在面临和将要面临的产业环境和贸易形势，产业人士应有基本的判断和预估。过去有的市场红利、政策红利、监管红利、生态红利已经非常有限了，并在迅速减少。每个可能变坏的数据，对产业链来说都是不利的，会逐步传导，有的可能还会变成机会的错失、形势的逆转、格局的突变。尤其是对出口而言，每个数据的背后，都有着企业的艰辛、员工的汗水、社会的期待，都凝聚着民生、凝聚着希望。每个艰难开拓的市场都不能忽视，每个真诚服务的客户都不愿放弃。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今年前5个月的海关统计数据出来了，5月中国未锻轧铝及铝材出口38.29万吨，同比减少28.6%。1-5月累计出口201.2万吨，同比减少18.6%。与此同时，欧盟开始对中国铝型材发起反倾销调查、澳大利亚对中国微型铝型材发起反倾销调查，美国商务部开始征求意见意欲扩大232条款的铝产品加税范围......

此刻，我们深感，千方百计积极争取和维护良好的国际经济环境，保持互利共赢的国际贸易营商环境是如此重要！

从一个行业一个产品剖析入手，我们能切身感受到中央提出的“六保”和“六稳”的良苦用心，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如果因为复杂的外部环境导致出口继续下滑并长期持续（我是说如果），那么眼睛向内、转变发展方式就显得愈发重要。继续扩大铝应用是毋庸置疑的，让月收入不到1000元的6亿国民过上真正的小康日子，要启动的内需和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我个人认为更重要的是要深入推进供给侧改革，通过信息导向和行业自律，约束行业和企业投资行为，暂停一切以扩大产能为主的铝及铝加工项目建设，在磨难和阵痛中走上更高质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续的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