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国家对黄金管制的进一步放开,黄金投资成为继股市、汇市、房市之后的理财新热点。“地下炒金”虽处在法律灰色地带或非法地带,但怀有一夜暴富梦想的投资者仍青睐这片“黄金帝国”。事实表明,在一个个致命诱惑的背后,百分之九十的投资者遭遇的都是爆仓出局、最终是倾家荡产的命运。“地下炒金”的梦魇何时能醒,像交易股票一样买卖黄金也许并不遥远。

26岁的理财师张晓凌开始忧心自己的前程了。

这位福建小伙儿在一家黄金投资咨询公司工作,平日里主要负责发展客户、向投资者推荐黄金投资和讲解进入金市的流程。自毕业以来,他换过四次工作,目前这份工作的收入是最令他满意的。

“不过现在快没饭吃了,国家明令要打击我们这些'地下炒金’。”张晓凌对《法治周末》记者说。对于日前央行牵头国家六部委发布的《关于促进黄金市场发展的若干意见》,张晓凌的失落和不满溢于言表。

《关于促进黄金市场发展的若干意见》是浇在张晓凌头上的一盆冷水,因为其中特别强调要“规范黄金市场参与者行为,严禁参与地下炒金活动。对参与地下炒金活动的市场主体,相关部门应予以严惩,并将相关信息录入征信系统”。

事实上,按照国内目前的规定,正规的“炒金”渠道只有三个,即上海黄金交易所各黄金品种、上海期货交易所期金、银行纸黄金。所谓“地下炒金”,简单地说,就是非通过国家允许的正规途径进行的黄金交易。张晓凌所在的投资咨询公司进行黄金交易行为显然是拿不上台面。

“黄金帝国”身披“画皮”

张晓凌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他所在的公司位于福建省泉州市,几年前是做借贷业务的,这两年才全力转向黄金投资市场。

他的老板刘毅是个灵活的生意人。在世界金融危机大背景下,美元汇率持续走低,而国内房市、股市阴雨不定,通货膨胀预期大,为了保值,人们纷纷涌入黄金市场买盘。刘毅察觉到,黄金投资有庞大的市场需求,鼓捣鼓捣这个“没有国界的货币”或许能发财。

“在各国经济波动较大的情况下,我认为个人黄金投资将越来越成为投资业务的主力军。”刘毅顿了顿,“现在抽离股市、投身金市更是明智的,黄金是任何环境下最安全的资产。”

这种柔软、光泽的金属散发的无限魅力,让刘毅以空前的激情投身于炒金市场,而接踵而至的客户,更坚定着他的信心。他的公司位于一条老街上,几年前,这条双向四车道的马路还没有什么人气,而如今,一个个“ⅹⅹ投资咨询公司”、“ⅹⅹ贵金属有限公司”的招牌俨然形成一道错落有致的风景,让过往的人们感受到一种新兴理财的热度。

比起正规投资渠道,这些投资公司有着绝佳的、充满诱惑力的交易条件,这从他们网站、电话的宣传即可看出,比如:没有固定点差,最低0至2个点;保证金杠杆100:1;最低开户金额仅需100美元……“我们代理炒伦敦金、纽约金,杠杆100倍。”在客户的咨询电话里,张晓凌耐心而老到地解答,“也就是说,你交1万元保证金,就可做100万元的交易”。

这在正规黄金投资渠道中是不可想象的。比如,目前商业银行提供的黄金T+D业务(由上海黄金交易所统一制定的、规定在将来某一特定的时间和地点交割一定数量标的物的标准化合约),其放大的杠杆比例只能达10%。

在利好的预期下,投资者的控制风险意识显然容易降至最低,多数人怦然心动。

此外,按照张晓凌的说法,投资者除了买涨,也能买跌,如果预计金价将下跌,投资者通过买跌也照样可以赚钱。

然而,一旦细究这些说辞的另一面,则不禁要出一身冷汗。兴业银行资金营运中心贵金属分析师蒋舒向《法治周末》记者作了个分析:“如果投资者做对方向,则金价每变动1美元,投资者就能盈利100美元,但是,如果投资者看错方向呢？那么他的保证金就立刻归零,血本无归。”

数据显示,国际上金价每日的波动区间在2%至3%之间,也就是说,100倍的杠杆只需涨跌1%就可以被强行平仓或协议平仓。“很多初入黄金市场的投资新手往往还没尝到杠杆放大的'甜头’就倒在保证金瞬间归零的'血泊’中。”这些“死得很惨”的“炒客”被蒋舒归纳为两种:一种是不明真相上当受骗的;一种是投机者。

去年10月加入炒金大军的申先生属于后者,“我选的公司杠杆高达几百倍,不设置止损点,我就进去了,但没料到,国际金价轻微一波动我就爆仓了,几十万元钱的本金再不见踪影”。曾经怀有暴富心理、急于“以小搏大”、过度自信的他,如今满心后悔。

业内人士透露,“炒客”里有90%以上都是赔钱的,有的甚至倾家荡产。

地处法律灰色地带

即使周围挤满掮客、遭遇到六部委的狙击,张晓凌对于自己所在的“地下炒金”公司,却依然有底气。事实上,张晓凌所在公司的获利方式还算比较正规:通过每笔交易收取客户相应的佣金,依据国家标准定点差。

“我们不是非法的公司。我们跟那些骗子公司不一样。”他说。

张晓凌强调的“不是非法”,是因其公司代理的是香港一家有资质的公司,而该香港公司是香港金银业贸易场的A类会员,拥有合法交易平台,是被认可的伦敦金/银电子交易商,也受香港金银业贸易场的认可及监管,同时受到香港法律管制。“我们是有资格的中间代理商。只是从国内的规定上来讲,这种代理没有法律依据,属于'地下’。”他说。

他向《法治周末》记者介绍了客户的炒金流程:公司首先会通知客户将人民币换成港币,并给其一个账户号(一个对公账户,是被代理的香港公司的账户),然后客户将钱汇到这个对公账户,汇款结束后,香港的被代理公司会给客户一个账号,之后再签订协议,最后由理财师负责交易。

他显然不愿与“骗子公司”为伍:“那些公司根本没有任何授权,它们只是打着代理某国外交易平台的名义,私设交易平台。有的直接和客户进行对赌,如果赚了肯定是他们的,而赔了的话,客户的入金就一分也拿不回来。有的是自己设一个假交易系统并在背后坐庄,瞄准投资者的赌徒心理,先让投资者赚点钱,然后便持续套取投资者资金,携款而逃。”

“其实,这是两种'地下’。一种是资格'地下’,一种是产品'地下’。”蒋舒分析。在他看来,相对于“地上”炒金,资格“地下”的黄金投资公司利用法律监管空白、在法律的灰色地带打擦边球,代理境外黄金期货交易,这类公司虽然向投资者提供了参与境外期货投资的渠道,但是一旦出现利益纠纷,投资者无法享受到法律保护;产品“地下”的投资公司则是处于非法地带的,如用不正规报价软件虚假报价来获取高额利润,或与投资者做对手盘,甚至直接使用“网络系统问题”的骗术使得获利的投资者无法平仓而亏损出局。

“症结不在于其高风险性,因为即便是目前的资本与期货市场,也同样是大多数人亏损。'地下炒金’的主要弊端是客户的资金托管存在安全隐患,由于资金统一结汇至中间代理机构,所以时刻有被卷走的风险,客户的成败全依赖中间代理商的信用。”中国国际期货有限公司金融街(000402,股吧)营业部总经理贾放告诉《法治周末》记者。

六部委的若干意见给了“地下炒金”公司一次沉重打击,这些公司接下来还能吆喝多久,是投资者们翘首观望的。

黄金交易规范极度缺位

并非所有的潜在投资者都为这次打击叫好。

为业界心知肚明的一个事实是,由于目前相关法律的极度缺失,国内一些“地下炒金”公司仍能够较好地规避政策红线,其风险对冲基本曲线进入国际市场,多为做市商模式,其灵活交易是目前国内正规渠道无法比拟的。

因此,即使在去年10月涉案金额近600亿元的浙江世纪黄金大案(在该案中,犯罪嫌疑人自己开发交易平台,与客户进行对赌交易,被判非法经营罪)敲响警钟后,投资人仍难以此为鉴,仍难抗拒“地下炒金”别样的魅力。“一些自认为投资经验丰富的投资者愿意选择这种与世界金融市场接轨的模式来提高财富的增长速度。”贾放说。

“这一次,也难说一下子就能打击下去。”威尔鑫首席分析师杨易君坦言,“地下炒金”模式基于市场需求而产生,2007年以前,“地下炒金”的规模远远大于正规渠道的交易量,而即便就目前而言,“地下炒金”的规模与目前正规渠道的交易可能也是平分秋色。

这意味着,“地下炒金”公司利益链盘根错节,若六部委的意见得不到真枪实弹地落实,“地下炒金”短时间内不可能偃旗息鼓。

不过,六部委的发文并没有明确提出打击“地下炒金”的具体步骤。

然而,蒋舒看到,整个文件体现出的基调是发展正规的黄金投资市场,“而有了正规活跃的黄金投资渠道,'地下炒金’的生存空间自然会不断萎缩”。

“这实则是釜底抽薪之道”。他说。

对此,杨易君也持赞同态度,他说,一旦国内由交易所或商业银行将黄金的做市商模式搭建起来,且实行国际上类似的全天候交易时段,以及与国际接轨的杠杆比例,“地下炒金”模式自然会被逐渐淘汰。

进一步全面开放黄金市场及丰富黄金投资品种是大势所趋。贾放预测,体制外的“地下炒金”终将被抛弃,炒金会走到正规渠道上来,“这是大方向”。“黄金有限而市场无限,希望黄金市场风险降低,让大众可以像交易股票一样买卖黄金。”